這幅畫的簡單,只是每一朵花的形態都各有不同,仿佛是燃燒著生命一般熱烈地綻放著,從腰長出,沒有綠葉,只有兩叢纏在一起的花,一紅一白,彩對比強烈。而一只金雀在紅玫瑰的尖刺上佇立,小巧的腳掌滴著鮮,似乎正在歌唱。
裴向雀呆愣愣地看了許久,他的姿勢很扭曲,還是問,「小麻雀,陸叔叔,小麻雀在哪?」
陸郁俯,吻了吻他背後的一小塊地方,又慢慢道,「在我的邊。」
小麻雀只畫出了一個小小的尖翅膀,藏在了花叢裡,要很仔細才能瞧得出來。
裴向雀的心才安定了下來。
陸叔叔還記著他的小麻雀呢。
天早就黑了。
裴向雀被折騰了一天,早就累了,昏昏沉沉地被陸郁灌了一碗粥就睡過去了。陸郁坐在床上,靜靜地看著籠子裡的裴向雀,終於,他走了過去,打開籠門,將裴向雀抱了出來,放置在更加舒適的床上。
其實每一天,等到裴向雀睡了之後,陸郁都會把他放到床上,再在天亮前把他送回去。也幸好裴向雀心大,睡眠質量好,這麼折騰兩回也不會醒。
陸郁把裴向雀摟在懷裡,看著他稍稍皺起的眉眼,心裡湧起一陣難過。
夜深人靜,他的理智回籠,明知道不應該那麼對待裴向雀,可是占有無法被控住。
可或許是由於今天睡得太早,裴向雀在陸郁懷裡打了幾個滾,又清醒了過來,睜著亮晶晶的眼睛問:「我早就,早就知道,陸叔叔捨不得我,今天,果然被我捉住了馬腳。」
陸郁應了一聲,他的小傻雀哪裡得來的這個結論。理智和斗爭了半響,就在裴向雀又要睡過去的時候,只聽得陸郁輕聲問,「阿裴,我這麼對你,你是不是很難過?」
陸郁覺得自己就如同他的母親一樣,病的太重,太過強烈,總是傷害了心的人。陸國無關要,傷害也就傷害了,可他的裴向雀不同。
他捨不得,也不能去傷害。
裴向雀直起,鐐銬與鏈子叮當作響,他親了一口陸郁的膛,坦白地說著自己的真心話,「沒有難過,也不會,不會難過。或許有的,時候會疼,可是和陸叔叔在一起,我就不曉得什麼難過了。」
他又想了片刻,「因為陸叔叔生病了,我想好好,好好照顧陸叔叔,讓你,快點好起來。這怎麼會難過?」
陸郁原先那與口沸騰的仿佛被澆上了又甜又膩的蜂,也融化了一團,不能再灼燒他的神經,驅使他的行為。他以為自己接近痊愈,可是占有還是牢牢地把控著他的思維,他放不了手。
裴向雀沒有在意陸郁的回答,即使嚨啞了,也是很歡快地說:「陸叔叔,偶爾也要依賴我一下。我是,是不會,那樣輕易地就被打倒的。」
「對了,」裴向雀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又有些害,躊躇片刻才問出口,「那我做的好不好,陸叔叔的,滿足了嗎?」
陸郁一僵,他心似乎是滿足了,可又不知足,想要將這種狀態長久的保持下去。
大抵都是如此,如饕餮惡般永不知足。
陸郁自嘲般地問:「阿裴,要是我不滿足如何,你會不會害怕?」
裴向雀坐起來,被子順著他的前下,落到骨的位置,他偏過,看著旁的陸郁,似乎想起了從前的事,「其實,陸叔叔的,陸叔叔的病,我可能,在這之前就有點知道吧。」
他磕磕絆絆地講出了發現了許久的事。就是在陸郁安排了安知州的事過後,他就約約發現自己和陸叔叔的相遇,與那次的安排有許多相似之。世上哪有那麼巧合的事,加上以陸郁的家,為什麼住在那裡,種種不合理的現象湊在一起,很容易就拼出來正確的答案。
裴向雀想,從最開始有印象的那場相遇,大概都不是意外。
陸郁從來沒想到過裴向雀能發現這件事,即使是他這樣的鎮定,也深吸了幾口氣,才慢慢問,「那,我的小麻雀不害怕嗎?畢竟,是……」
裴向雀沒等他說完,就低頭吻上了陸郁的,珍之重之,地回答,「即使所有的因緣巧合,都是,是假的。可陸叔叔是真的,陸叔叔對我的好,也是真的。既然這些都不是作假,那又何必追究?」
裴向雀的格就是如此,他缺對外界流的途徑,反而會將人和事看得更加通徹底。那些假象他都不會在乎的,只要明白什麼是真的就可以了。
談到了這件事後,裴向雀完全神了起來,「那,陸叔叔可以告訴我,為什麼要這麼做嗎?」
「因為,」陸郁頓了頓,他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事,久到穿過了生死回,聲音都恍恍惚惚了,「我第一回 見到你,就對你一見鍾,再難相忘,才用了那樣的法子。」
裴向雀著陸郁的手,讓他將這句話重復了好幾遍,才算是心滿意足,「所以,我早就明白的。而且陸叔叔永遠不用擔心的就是,我會離開你。而我,永遠也不會擔心陸叔叔會離開我。」
因為他相信對方。
陸郁繃在心口的仿佛逐漸消退了下來,他還沒有恢復到從前可以被理智完全控制的地步,可也不再需要這樣強制著錮裴向雀才能得到滿足。
於黑暗之中,陸郁輕輕吻了吻裴向雀潤的眼角,慢慢地說:「以後不把你放在籠子裡了,總是蜷著,對骨頭不好。」
裴向雀倒在他的懷裡,像是報復這麼多天來陸郁的所作所為似的咬了一口他的肩膀,點了點頭。
良久,鐐銬墜落到了木板上,清脆的一聲。
這一刻,裴向雀和陸郁一同掙了牢籠。
那次裴向雀和陸郁聊天的效果算得上顯著,金籠被收到了倉庫裡,裴向雀也不必再帶著鐐銬,只是還是赤,不可以出臥室。裴向雀倒覺得沒什麼,陸郁原先病的那樣嚴重,即使是治愈,也該是一步一步來,不必著急。
清早,按照以往的慣例,心理醫生同陸郁在書房裡談話,進行最近況的診療。
醫生問:「陸先生,你現在滿足嗎?」
與裴向雀沒來之前相比,陸郁仿佛多了許多暖意,就像是被暖融化了的冰,「是的,我很滿足。」
他的占有也很滿足,可他卻不會放手。
醫生歎了口氣,對陸郁的陳年舊病也沒什麼法子,「可你對那個孩子的占有是‘果’,不是‘因’。如果找不出‘因’來,即使這樣下去,這病,還是會在下一個不恰當的契機發。」
陸郁卻搖了搖頭,「阿裴,他不是‘果’。」
他也是「因」。
對人的占有和原本的心理影糾纏在了一起,不知何因何果,滋養著占有越長越繁茂,只要他還著裴向雀,那便永遠也斬不斷著脈。
連陸郁自己也不知道這病從何而來,或許僅僅是因為神方面的疾病都是傳,來源自秋子泓的基因。
他們談了一會,也聊不出個所以然來,最後又轉到了藥的服用說明上面,據陸郁目前的況,醫生為他換了一種藥。
陸郁吃完了藥,又下去煮了粥,再上樓的時候,裴向雀還是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沒醒。
他伏在床上,側臉著枕頭,態,被子這搭在腰上。能瞧得見肩頭圓潤,脖頸微微翹起,又有兩扇凸起的肩胛骨,形狀生的漂亮,薄薄的皮覆蓋著骨頭,似飛的蝴蝶。脊背和腰一同塌下,再往下便是起伏的,整個人瞧起來就像朵才盛放的百合花。
陸郁見他在床上睡得不老實,三兩步走過去,把他抱了起來,才發現膝頭磨得通紅,甚至都破了皮。他將裴向雀翻了個個,摟在自己懷裡,又從屜裡拿出藥膏,小心翼翼地了上來。
即使是再上頭,陸郁瘋得最厲害的那段時間,他也牢牢謹記裴向雀真正的底線在哪?且絕不會超過這個底線,傷害到他的小麻雀。他從來不會裴向雀傷,這是個意外。
完了藥,陸郁吻了吻裴向雀膝頭那一小片皮,有萬分珍惜。
裴向雀是被冰醒的。他還沒睡得太飽,眼睛還沒睜開就手去枕頭上打擾自己睡覺的罪魁禍首,結果就到一塊冰冰涼涼的東西。
他還沒來得及看,就又被另一只手拿了過去,睜開眼時只瞧見陸叔叔拿了一塊碧翡翠,翡翠上雕刻了只展翅飛的鳥,也認不出是金雀還是小麻雀,腳腕上卻還拴著細繩。
陸郁笑了一下,溫至極,著裴向雀的側臉,又將這塊玉佩掛在了裴向雀的脖子上。
裴向雀仔仔細細地瞅了好多眼,又舉到眼前,問:「好看嗎?陸叔叔。」
這句話也不知是在問翡翠,還是在問自己。
翡翠的映著裴向雀雪白的臉頰,他的眼瞳裡有,是比翡翠還要清澈。
陸郁眼裡含著笑,抬起裴向雀的下,他的姿態十分馴服,陸郁吻了上去,講,「當然是我的小麻雀最好看。」
這樣的日子其實也沒什麼不好,除了不能出門,也不能見外頭的。可病總是還要治的。他們兩個人在一起,總是有無數的事可做,裴向雀扭過頭,瞧見自己背後的畫已經花了,就對陸郁說,「花都快沒了,陸叔叔不為我,補上嗎?」
陸郁拿出工,又想起上一次的景,上了裴向雀的脊背,「阿裴怕是忘了上一回哭什麼模樣了?」
裴向雀瞪大了雙眼,磕磕絆絆地講,「今時不同往日,那一天,那一天是個例外。」
陸郁笑瞇瞇的,也沒再講話。
結果只是簡單地將那幅畫補全,勾勒了幾筆,裴向雀都哭腫了眼睛,他瞧起來是在可憐,連陸郁這樣的鐵石心腸都不好拿他之前講過的豪言壯語調侃,直接將小麻雀抱到了鏡子旁,清清楚楚地映著背後的那幅畫。其實同上一次畫的差不多,還是紅玫瑰與白百何,只是這次金雀站在了花瓣上,而小麻雀也出了大半個腦袋。
裴向雀最近卻對鏡子有些影,不太願意看,他想起了不太好的往事。
鏡面很冰,人的溫也暖不了,裴向雀對此深有會。而且裴向雀的細且長,被按在鏡子前時會不住地發抖,像是承擔不住的重量,可是向下的時候又會被陸郁攬住腰,繼續牢牢地摁在遠。
到最後又是哭得不像樣。而大約是因為那次哭得太慘,陸郁左哄右哄都哄不好他,只好許下空頭條款,說是答應裴向雀一個消減,什麼樣的都行。
這個有總比沒有好。
裴向雀看著鏡子中的自己,揪了揪陸郁的袖,問,「陸叔叔,還記得上一回,答應我的話嗎?」
陸郁點了頭。
裴向雀抿了抿,猶豫了片刻,還是很堅定地開口,「我想去見,見那位心理醫生。」他可以這樣一直和陸郁這麼待下去,可是還是要知道陸叔叔現在的病到底怎麼樣了。
陸郁答應裴向雀的事,是沒有不作數的。第二天早晨,裴向雀如願以償地見到了那位心理醫生,他似乎也很意外,兩人沒談多長時間,裴向雀就離開了書房。
陸郁也沒問他們談了什麼,反正他也能猜得出來。到了下午的時候,他忽然頭疼,是換了新藥的副作用,裴向雀不許他下去做飯,替他按了一下午。
裴向雀側躺在裴向雀邊,他的皮雪白,似乎抹了油和,滿是人的澤,即使只是躺在那裡,什麼也不做,都像是要著陸郁過去嘗一嘗芳香可口的滋味。可現在上頭已經布滿了斑駁的紅痕,星星點點的,連大片大片,很明顯是陸郁嘗了一遍又一遍,卻還是戒不了裴向雀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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