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偶遇
琉檯燈樹,雪柳星橋,每至元宵節,王都中央的幾條大街上總是華璀璨,只因一年一度的燈會只在今天舉行。
往年夜懷央是不出門湊這熱鬧的,可今年見著夜懷靈和裴元舒高高興興地出去了,心裡莫名有些發,仔細算算,跟楚驚瀾出去游玩的次數簡直得可憐,除了在流月城看過一次燈影戲竟再也找不出別的了,當下不免有些悵然。
就在撐著下發楞的時候一隻手臂了過來,將整個人捲進了寬厚的懷抱之中。
「想去賞燈?」
夜懷央驟然抬眸,發現楚驚瀾正輕挑著眉梢看著自己,眼神中含著清淡而迷人的溫度,猶如春風拂過心田,可卻有些遲疑,半天沒有答話。
楚驚瀾又調侃道:「想去就去,猶豫什麼,這可不像是你的作風。」
「你明知故問!」夜懷央忍不住發嗔,墨玉般的瞳仁瞪得滾圓,「我們真要是結伴出去賞燈,那夫妻不合的傳言豈不就破了?」
楚驚瀾沉沉一笑,把的荑包裹在掌心之中,那溫暖而厚實的讓覺得其中似乎蘊含著無窮無盡的力量,一切躁都隨之沉澱下來,令無比安心。
「那有何難?你原先也不是沒幹過這種事,再如法炮製一次便可。」
「怎麼弄?」夜懷央滿臉疑,楚驚瀾又在耳邊說了幾個字,聽後仍然不太放心,「這就可以了?」
楚驚瀾勾輕笑:「可不可以,端看月牙的手藝到不到家了。」
酉時末,兩人肩幷肩出了門。
這次夜懷央連月牙都沒帶,只因這打扮與平時大相徑庭——穿著一件素淡的祥雲紋長袍,配白羊絨斗篷,頭上還帶著一頂灰的卷邊小氈帽,活就是個俊俏的小公子哥,就跟上次去靖州時一樣。
原來楚驚瀾的主意就是扮男裝。
起先夜懷央覺得萬分不妥,那會兒爲了趕路只是隨便弄了一下,表面上大概能看得過去就行了,可在這個到都是人的王都就不一樣了,即便裝扮得再仔細也有可能被人認出來,所以不想冒這個風險。
可月牙爲打點好之後非要推著出去,只好在院子裡轉悠了一圈,誰知竟然沒有一個下人認出來,甚至都沒聯想到頂著同一張臉的夜懷信上,這才有了信心,歡歡喜喜地跟著楚驚瀾出門了。
兩人也沒往遠的地方去,就直接上了夜家的天闕樓,安全保險不說,它坐落在王都最寬最長的玄武大街裡面,上出重霄下臨燈市,觀景簡直一流,沒有比這更好的選擇了。
當然,在這種況下人自然不會,夜懷央領著楚驚瀾走了部通道,避開了洶涌的人,可當掌櫃見著他們時卻顯得有些防備。
瀾王突然上這來做什麼?
他心裡泛著嘀咕,禮數卻不敢,恭恭敬敬地拜下道:「草民參見王爺。」
「免禮。」
楚驚瀾淡淡出聲,順便瞥了眼夜懷央,滿臉得意,顯然正因爲掌櫃沒有認出而暗爽。可是掌櫃心裡卻苦到不行,明知夜懷禮跟楚驚瀾關係不好,這尊大佛還偏偏往這跑,若是招待好了可能飯碗不保,招待不好就是小命不保了,怎麼做都是錯,他想來想去,只覺得頭疼無比。
看著掌櫃隻上了短短幾階樓梯,汗卻已了幾次了,夜懷央終是不忍心再折磨他,摘下氈帽淺笑道:「怎麼,不認得我了?」
掌櫃怔住,細細地打量了半天,隨後突然發出驚呼:「家、家主?」
夜懷央輕哼了一聲,順便挽起楚驚瀾的手,邊走邊吩咐道:「找兩個人來頂樓伺候著,其他的你不用管了。」
「是!」掌櫃連連點頭,然後衝邊上打了個手勢,伶俐的小廝立刻飛奔下樓準備吃食去了,他則繼續在前方領路,誰知走著走著夜懷央忽然停下了腳步。
「四樓怎麼人這麼?被包下來了麼?」
掌櫃躬道:「回家主的話,是謝邈、霍玉麟、辛從玨幾位世家爺在此飲酒賞燈。」
謝邈?
夜懷央倏地揚起了雲眉,眼中銳一閃而過,隨即對掌櫃說:「去把他們邊上的雅間開了,不必來人伺候了,一會兒你再上來。」
掌櫃不知這樣做是何意,但也不敢多問,立刻悄悄地去辦了。
要說到底是自家的酒樓,下頭的人都是訓練有素的,辦起事來乾淨利索,楚驚瀾和夜懷央進房間沒多久他們就把點燈、倒茶、生火這一連串的事完了,時間極短且沒有發出半點兒聲響,完全沒有驚隔壁的人,夜懷央甚是滿意,揮了揮手便讓他們下去了。
寬敞的房間只剩下他們二人,安靜得有些古怪。
楚驚瀾一直沒問夜懷央這是要幹什麼,只見在桌旁施施坐下,然後挾了塊熱乎的椰糕喂到他裡,他徐徐咽下,手將抓來懷裡,道:「你怎麼知道我喜歡吃這個?」
「瞿姑姑告訴我的。」夜懷央在他邊了,笑得輕佻肆意,「我也喜歡吃,尤其吃王叔裡的。」
「神神搞這麼半天,就是爲了在這吃?」楚驚瀾睨著,眸明澈,猶如一方湖泊,淺淺地倒映著的容。
「自然不是,我什麼時候做過無用之事?你且等……」
話至一半,隔壁傳來了模糊的人聲,夜懷央抿起菱,旋即走過去挪開了凹形烏木架和盆栽,然後手旋開墻角那枚圓形的楔子,一個小就這樣出現在兩人面前,那邊的說話聲頓時變得清晰起來。
「哎,今晚這燈會辦得可真不錯,尤其那條貫穿長街的火龍,做得甚是惟妙惟肖啊!」
「你就知道看燈看燈!」重相擊的聲音傳來,像是某人被捶了兩拳,「過兩天老子就要去江南了,讓你來送行,你來看燈!」
又是兩下重捶,那人似乎還不解氣。
夜懷央聽得笑了,這兩人是霍玉麟和辛從玨,都是在朝爲的人,家族也是王都裡的上名號的,平常依附於謝家門下,所以與謝邈了至好友。其中霍麟就是要隨王皇后的嫡親兄長王峰去江南的人,而辛從玨慣常都是這副不上心的調調,這才惹得他如此生氣。
楚驚瀾對這些關係也算是瞭解的,只是俊目之中仍存了疑,夜懷央瞧出來了,返走至他旁細聲道:「且再聽聽。」
不知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楚驚瀾劍眉一挑,將拽到上坐好,道:「再耽誤下去,等會兒可就沒燈看了。」
「正事要。」夜懷央衝他眨眨眼,又含了一塊椰糕來湊到他面前,示意讓他咬下一半,他瞅著那頑皮的模樣,無奈順了的意,才吃進裡,隔壁的幾個人又說話了。
「你打我也沒用啊,我又不能代替你去,真是的……」
霍玉麟氣得直噎,轉過頭對謝邈道:「邈哥,你看看他,半點兒兄弟義都沒有,完全不擔心我在王峰那個兇暴小人手底下幹活會不會被他給弄殘了!」
「好了,你們別鬧騰了。」謝邈肅著臉看了看二人,聲音有些發沉,「玉麟,你去了之後一切都按規章辦事,不要讓王峰抓到錯,他也就不能把你怎麼樣了。」
霍玉麟微微頷首。
謝邈又道:「其實我現在最擔心的還是江南的老百姓,此項政令一下勢必引起鹽鐵價格飛漲,到時候不知要鬧出多子,所幸那邊還有父親留給我的幾家鋪子,你帶著我的私印過去,能幫多是多吧……」
「我名下也有幾個莊子,所屯銀錢還能收購些鹽鐵,先買回來,屆時再低價售給百姓吧。」辛從玨不再嘻皮笑臉,而是深深地嘆了口氣,「只怕這些微末的東西也幫不了他們多久,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
霍玉麟冷哼道:「什麼天命,分明就是人爲!好端端的非要整得民不聊生就舒服了!那些老頭子也真是年紀大了,屁都不敢放,若我當晚在場定會像瀾王一樣拼死進諫,以求皇上收回命!」
「這是什麼地方,你說話注意些!」辛從玨微微變了臉。
「玉麟說的也沒錯,只不過我們都是邊緣之人,無法干預朝政,只能略盡綿薄之力幫助那些百姓了。」謝邈低聲附和著,隔了半晌又起道,「時辰不早了,我該回去了,玉麟,明日我會讓人把東西送過來,麻煩你送去給江南的謝管事。」
霍玉麟拱手道:「邈哥放心,我自當送到。」
那邊傳來一陣之聲,想是幾人陸續離開了,旁聽了多時的楚驚瀾和夜懷央這才恢復了正常音量講話。
「這謝邈……倒還算是個一腔正氣的人。」
楚驚瀾眼角微揚,道:「你待在這裡就是爲了看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算是吧。」夜懷央扯了扯角,旋即扔出一枚重磅炸藥,「謝蕓來找我合作,我總得探探的底細,他們兄妹二人在謝家向來都是形人,天棲樓查到的東西不多,如今有聽墻腳的機會自然要把握住了。」
「謝蕓找你合作?」楚驚瀾深眸一瞇,溢出危險的芒,「你又瞞著我?」
夜懷央連忙擺手,幷出諂的笑容,「沒有沒有,夫君大人如此英明睿智,給我一萬個膽子也不敢啊,我這不是……嗯……主坦白從寬了麼?」
「說重點。」楚驚瀾冷眼瞪,毫不爲所。
「喔,就是那天來找我,主了一些報給我,還說要還陸珩的債,與他站在一邊,我沒有鬆口。後來我派人去查的時候約覺得有點不對勁,這才想從哥哥上下手的。」夜懷央頓了頓,正兒八經地問道,「驚瀾,你知道陸太傅死的時候曾經請求謝淵放過謝蕓麼?」
楚驚瀾搖頭,很快便意識到夜懷央話裡的深意,眸不由得一沉,「回去我問問陸珩,他或許知道點什麼。」
夜懷央輕輕點頭,隨後拉著他起往窗邊走去,玄武大街上仍是一片流璀璨,舞龍的長隊上下翻騰,噴出參天火柱,遠燈橋架雲霄,牛郎和織正攜手相會,盡頭是一塊橢圓形的舞臺,上面掛滿了元宵燈謎,惹得游人紛紛駐足競猜。
「太好了,燈會還沒結束呢!」
夜懷央幷沒有因爲無法與楚驚瀾明正大地牽手漫步於街上而沮喪,甚至都無須親手一那些形態各異的花燈,就只是站在這裡與他一起遠遠地觀著就很開心。楚驚瀾看著的笑靨,心湖涌不止,卻只是探過手去圈住了。
總有一日,他要還一場最的花燈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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