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一

當距離這間保安室還有五六米的距離時，一陣收音機播放的劣質音效便傳到我們的耳中。

「小二黑，去縣城，小芹站在村口去相送。」

因為我們這裡距離河南省並不是很遠，所以河南豫劇在我們這裡是相當流行，一些上了年紀的人都喜歡聽，當然，這裡面也包括我的父親。

剛才收音機里的這段，我已經記不得聽過多遍，它是豫劇中的經典曲目《小二黑結婚》，它在豫劇中的地位，相當於《泰坦尼克號》在電影中的地位。

伴著豫劇的唱腔，我們走到了保安室的門口。屋的搖椅上坐著一位頭髮花白、穿著保安制服的老大爺。老大爺瞇著眼睛，右手跟著唱段在很有節奏地打著節拍，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味道。

「大爺！」我被這收音機嘈雜的聲音吵得有點不了，大聲喊道。

大爺面對我如此大的喊聲竟沒有任何反應。

啪嗒！葉茜直接走到收音機前，按下了開關按鈕，我的耳朵終於得到了一安寧。

「嗯！」沒有了豫劇的唱段，大爺這才從沉醉中驚醒過來。

「你們是……？」大爺看到我們幾個全部都穿著制服，有些警惕地問道。

「我們是市局的，來問您幾個問題。」明哥主介紹道。

「前幾天不都問過了嘛，怎麼還要問啊？」大爺把眼眶上的老花鏡去掉，了眼睛說道。

「您也知道，這個案件很大，所以我們必須要再問一遍。」明哥很有耐心地解釋。

「你是公安，我是保安，也算是半個同行，行，你問吧！」大爺起給我們找了幾個塑料凳。我坐在凳子上，開始觀看周圍的環境，這是我平時養的習慣。

這間保安室不是很大，四十幾個平方，呈東西走向，被一道水泥牆分割外兩間，東邊房間是正規的保安室，保安室正對大門的一堵牆上安裝有一個視野很寬闊的玻璃窗，通過它，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進出小區大門的人員況。

西邊的房間里擺放了一張床鋪，還有簡單的傢，從陳列來看，這應該是臥室。

「你們這小區有幾個保安啊？」明哥開始了問話。

「就我一個！」

「這麼大的小區，就您一個保安？」

「剛建小區的時候還有正規的業公司在這裡，我也是那時候被招聘過來的，當時跟我一起的有四個保安，現在就只剩下了我一個。」

「這個小區現在還有沒有業？」

「早就沒了，你看看小區被弄這樣就知道了！」大爺撇撇回答。

「那您的工資是誰開？」

「本來是業公司開，可後來業公司走了，這裡被街道給接手過來了，我的工資就是街道給！」

「街道接手過來？」這還真是一個新鮮事，因為一般況下小區沒有業，直接就會變無人管理的況，街道接管的事我還從來沒有聽過。

「其實你們不知道。」大爺打開了話匣子，拍著大說道，「別看我們這小區有百十棟樓，可本不能跟其他的正規小區比。我們這裡全部都是回遷房，政府按照原先的面積賠償，有的一家都賠一棟樓，居民哪裡能住下那麼多？所以有很多的房子閑置。這些沒人住的房子都被房東給租了出去，漸漸地咱們這個小區全部都是外來人口。這『出租小區』的名聲也就傳出去了！後來我們這裡就被一些大公司常年租下當員工宿舍。」

「有哪些公司？」

大爺掰著手指頭說道：「也不多，一個眾泰就有一兩千人，剩下的還有富工食品廠、山水食品廠、霞機床廠、服裝廠，另外還有幾家小型的鞋廠。」

這還不多！我在心裡苦笑。

「嗯，大爺，您接著說。」

「那個，我說到哪兒了？」

「說到『出租小區』。」明哥幫他回憶道。

「對，對，對。咱們這個小區基本都被一些公司給長期租用了，街道就覺，這麼大的小區沒有一個保安確實不合適，所以就給我在這裡象徵地安了一個位置，最起碼有個保安室在，也能有點威懾作用，治安也能好點。」

「那您平時在不在小區里巡邏？」明哥好奇地問道。

「他們一個月就給我一千塊錢，從早看到晚，要不是街道讓我在保安室里住，還給我辦了『五保戶』，他這點工資，本招不來人。你想想，就那麼點工資，我還去巡什麼邏，就算是遇到小，我這老胳膊老也打不過人家啊！」大爺的話說得倒是實誠。

「您是五保戶？」明哥好像對這個比較興趣。

「早年當兵，回家的時候年紀大了，就給耽誤了，了一輩子！」大爺有些無奈地回答。

「五保戶」是咱們國家的一項政策，主要針對的是一些無兒無的老年人，另外還包括一些殘疾人和未年人。「五保」的涵蓋容包括，供給糧油和燃料；供給服裝、被褥；提供符合條件的住房；對生活不能自理者提供照料和醫療；還有妥善辦理喪葬事宜。

前四點可以說都是虛的，對於「五保」老人來說，最後一項才是他們最為看中的一點。中國人都講究「養老送終」，為的就是在死後有一個能夠安心長眠的地方，這個政策著實解決了一些孤寡老人的心頭大事。

「那您無兒無嘍？」明哥對這個問題又著重問了一遍。

「那肯定沒有啊，要不然怎麼能辦『五保戶』？」大爺提高嗓門回答道。

「這裡平時就您一個人住？」

「那還能有誰？」

明哥在問話期間，我注意到大爺的手一直在哆嗦。

「您的手……」我張口問道。

「哦，早年打仗的時候落下的病！」

「您參加過戰爭？」我開始對大爺有些崇拜。

「對啊，七九年的對越自衛反擊戰，我的胳膊當時被子彈擊中，落下的這個病。」大爺說完還把上領口往下一，出了一個一元幣大小的傷疤。

從嫌疑人分解的手法上看，他的雙手應該很強壯有力，否則切面不會那麼均勻，像大爺這種右手晃個不停的況，他肯定是被排除在嫌疑之外。

明哥肯定也注意到了這種況，所以問話到了這裡，便匆匆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