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鼎終于啞火,而張浚早已經汗水迭出。
說句實誠話,這要是換個人,哪怕是趙鼎親口整這些話,張德遠都能立馬掀桌子走人了,不過換個人也不可能這般質問他不是?
也就是這個認識了十幾年的小兄弟,在今日難得只有三人敘舊的私宴上,能這般諷諫他!
沒錯,張德遠已經確定胡明仲是在故意的了,就是在趁機表達不滿,當日只會低頭吃姜豉的小兄弟如今得了機會,一張便是滿口獠牙。
但問題在于,即便如此,那又如何?胡寅這個人,平素行事低調,竟是半點疏都無……總不能因為私宴上勸了你幾句,你就要絕,然后讓人彈劾他不孝吧?
彈劾胡明仲不孝也不行啊,上一個暗地里彈劾他不孝的,如今只剩一個‘凡事必有初’了。
而且這不坐實了你是個不顧大局,不配當宰執的私心玩意嗎?
甚至,張浚都不敢拂袖而去……因為他真心害怕自己今天走了,明天胡明仲就真的一封奏疏直接送到前!
誰怕誰啊?
或者說人家胡尚書怕過誰啊?真當人家是吃素的?
轉眼間大半條魚都沒了,還吃素?
無奈何下,花了許久才緩過氣來的張浚只能著頭皮站起來,恭敬拱手:“多謝明仲提醒,愚兄確實有失宰執統了。”
言罷,復又舉杯相對,以作掩飾。
胡寅點點頭,毫不客氣的起與之對飲,算是了這杯酒,但坐下之前,卻又主提起酒壺,給對方斟滿了一杯藍橋風月,姿態倒還是無可挑剔的。
于是,三人越過此事,又開始宴飲談起來。
不過,說是三人敘舊,但胡寅卻只是低頭吃東西,一條魚被他吃了個七七八八,直接扔下,復又對付起一整碗姜豉……與此同時,趙鼎、張浚為東西二府相公,二人談,無論說什麼,卻都不免將事轉到軍國大事上去。偏偏一旦說到軍國大事,又都不得不為各自黨羽作些考量,努力弄些分派爭論。
尤其是張浚,因為之前奏疏的事在家面前很被,此番又是來趙鼎府上做客,而且還被胡明仲當頭一悶,所以不免警惕了許多。
譬如趙鼎說起京東東路轉運不佳,不如一并將京東兩路轉運軍需事宜給京東西路的萬俟元忠,張浚便本能警惕,然后立即建議戰事在前,當從重置以儆效尤,乃是要將京東東路的小韓經略撤下,讓禮部趙元顯趙侍郎去京東東路。
這是因為小韓經略當日上任本就是他張德遠推薦的,若是前線打著仗,這廝心不甘不愿的繼續在京東做下什麼多余事來,不免會讓家震怒。
而趙元顯則是當日趙鼎在兩淮時的老部下了。
這是一種典型的防守策略。
只能說,所幸張浚沒有繼續深一步,再去討論這個禮部侍郎誰來補,不然就太明顯了。
當然了,趙鼎也最終沒有同意這個方案,他還是覺得此時撤換地方大員,會引起震,再加上他也看出來張浚有些反應過度,所以有心擱置。
此事之后,還談及了東蒙古一事……陜西、寧夏方向最近聯合來報,都說得到草原訊息,東蒙古那里真使節不停,再加上孛兒只斤合不勒之前始終不給答復,也不知道是真的被收買了還是在坐地起價,又或者是在觀,所以須得朝廷速速委派重量級使者過去。
而趙張二人,不免又因為這個使者人選而起了一點爭論。
平心而論,這二人的爭執未必是什麼黨爭,也未必是什麼私心過了公心,甚至未必真的是黨爭……因為他們到底都能從國事考慮,而且趙家的決斷也從來沒有失效過。
但是,趙家又不是個超人,能事事決斷,尤其是這位家又經常不在京城,呂好問又是個日益惜羽的,平素不摻和這些事,這就導致了趙張二人手上的權力空前集中和強大之余卻沒有更高一層的制。
說白了,這兩個人,某種意義上而言已經算是一種相對的‘最高權力’持有者了,而最高權力的對立,自然要不可避免的引起爭執,然后形對立與分野。
尤其是閣決議制度下,想要做事,必要的拉人頭也是免不了的,這也進一步激化了這種對立。
只能說,這種況,從二人五年前一開始秉政就有,然后趙家一出去轉悠就會激化,唯獨二人都算是趙家的心腹,對家的服從是沒問題的,所以家一回來又會漸漸平息。
可這不是這一次趙家離開的特別久嗎?不是趙家一回來沒待兩天就出了突發事件,提前開啟了北伐嗎?
結果就是所謂水木兩黨的黨爭本來不及消弭,便被諸多軍國之事給淹沒了,然后事一多,又反過來讓兩家對立的更嚴重起來。
某種意義上來說,趙鼎今日設宴,固然是真的為老家復而高興,所以兩個好友來敘舊,但多也有一些跟張浚弄得焦頭爛額,想搞一個私下息兵,共圖國事的君子之約意味。
不過,瞅著張德遠眼下小心翼翼的樣子,卻是怎麼看都難這個君子之約了。
“三百個日本國武士已經到濟南了……”
“三百個人上戰場無用,用在于安人心和外上,讓他們來京城走一趟,在高麗使節前面個臉,就速速去河東,充當儀衛。”
“此事倒是沒什麼可說的。”
“陜州河道通不便,有人提議資走陸路到關中,從津轉運。”
“可以試試,但若是如此,要不要多設一個轉運副使?還是讓劉侍郎兼任?”
“這……此事不是工部的職責嗎?明仲……”
“元鎮兄喚我?”正在啃一只‘建炎鴨’鴨的胡寅愕然抬頭,認真發問。“我以為兩位兄長已經把愚弟給忘了呢……”
趙鼎張浚二人齊齊尷尬,卻是趕攏手正坐。
而趙鼎慚愧之余,看著被吃了小半桌的菜肴,到底是咬了咬牙,擺出了主人公的姿態:
“德遠、明仲,今日乃是因為愚兄此生終可死葬鄉梓,落葉歸,心中委實高興,然后想起當日靖康中咱們三人藏太學時的言語,才召你們過來,喝一杯酒,敘兩句舊的……這樣好了,從此時起,什麼國事,什麼政略,都不要多提,咱們只論舊誼,只說風月文章,公事全都扔到明日如何?”
張浚當即含笑應許,說著甚至擼起袖子,當場了一首詩出來遮掩氣氛,據說是他前幾日拜訪呂好問呂公相時順勢拜謁了呂公相家中新擺起來的祠堂,然后應勢而做的。
所謂:
“三相經年鎮廟堂,江山草木亦增。
一時主宰權衡重,千古人間姓字香。”
這三相,當然是指呂家那三位史無前例的平章軍國重事,但用在這里卻也有打趣的意思,因為在座三人,只有胡寅還沒當上宰相。
孰料,胡寅聞得此事,卻只是搖頭:“德遠兄的能耐都在儒學上,佛學上也不差,近來原學也鉆研的不賴,但詩詞風月卻委實不足,跟愚弟一樣,都過于庸俗了些,等不得大雅之堂。”
張浚一時無趣,偏偏人家胡明仲也說了‘跟愚弟一樣’,也不好罵的。
“那愚兄的詩詞風月如何?”趙鼎趕湊趣。
“只論風月文章,咱們三人,還是元鎮兄就最大。”胡寅昂然相對,出口從容。“不過,這不是因為元鎮兄是個有才的,而是說元鎮兄平生不專做文章,稍有文學之作,皆是真實意……而風月文字這些東西,一旦有了真實意,便勝卻人間無數了。”
且說,趙張二人如何不曉得胡明仲是個認真的角,他這般說,便是真的這般認為,所以趙鼎當即微微笑,捻須自得,心中愜意,而張浚卻一時大急,便說些言語……他還是想證明自己的那份《檄文》是不賴的。
但也就在這時,胡寅本不理會趙張二人姿態,反而也仿效剛剛的張浚,直接拎著鴨、敲著酒杯,用那張在燭火下分外油亮的,了一首詩出來:
“殘蟾衰柳伴牢愁,把酒悲歌汴水秋。
契闊死生俱淚下,功名富貴此心休。
殺為黍思前約,問舍求田愧本謀。
又向春風話離別,此生生計日悠悠。”
一詩罷,胡寅著鴨,對著早已經變的二人搖頭慨:
“元鎮兄,你說今日只論舊誼與風月文章,可若論咱們三人的舊誼兼風月文章,還有比這首詩更切的嗎?十年前,咱們三人一起藏在太學里,一起逃出去,在城外汴水旁議定,元鎮兄家小多,所以往南,德遠兄則往北,我孤順汴水向東,分三路去打探消息、尋找行在,以防路遇不測,被人一窩端了……可為何我先前你沒有詩興,偏偏是我走了,你二人南北作別時有了此詩呢?為何這首詩是《別張德遠》,不是《贈胡明仲》呢?”
張浚一時愣在那里,趙鼎勉力含笑,方言語,但剛一開口,卻也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復,反而有些癡了的意味。
至于吃了一整晚的胡明仲,卻是繼續拿鴨在桌上敲個不停:“元鎮兄、德遠兄,若論咱們三人舊誼,別的倒也罷了,唯獨這件事愚弟始終耿耿于懷!你們說,百年之后,詩詞汰舊出新,咱們三人又不是什麼大家,那些什麼三相鎮廟堂之類的庸俗之作怕是都要被遮掩的,到時候只剩下這首詩傳世,豈不是讓天下人以為只有你二人曾生死契闊,我胡明仲卻只是一個路人?當日定下生死分的,難道不是趙鼎、張浚和胡寅,也就是今日在這里坐著的三人嗎?!”
話到最后,幾乎有些激烈之態,便是相隔兩扇門的外廳,也有些慌響,只是無人敢進來窺探罷了。
至于說趙張二人,胡寅一詩出,他們便有些漸漸黯然,等到胡寅作勢指摘質問之時,二人期間其實皆有作言語回應之意,但幾乎是剛一開口,卻又都不免三分慚,三分酸,又有三分反覆之慨然,以至于無言以對……
畢竟嘛,曾幾何時,國破家亡,三人既曾生死扶持,又曾死生契闊,那是何等?而如今,大局翻轉,卻各生羽翼,相互對立,以至于這般相聚,都要猶疑試探。
當此尷尬之態,胡明仲這般嘲諷,既有諷喻之意,又有幾分真實態,表達親近之心,著實難對。
且不說其余二人心中何等五味雜陳,只說胡明仲,一詩罷,一番言語出,便繼續低頭對付那條鴨,片刻之后,將那鴨對付的差不多了,這位工部尚書卻又干脆對著二人起拱手:
“二位兄長,舊誼風月愚弟只有那一番話,也已經說完了,若有得罪,那自然是你們忘了咱們生死之的舊誼,不是愚弟說的不中聽……日本國的三百個武士既然都到濟南了,我就先回去安排一下調配文書,走津轉運的事,我也會安排的,就不耽誤兩位兄長了……你二位且論風月。”
言罷,竟然是頭也不回的負氣走了。
而趙張二人,相顧伶仃,也都心生慚愧,卻是趕出去相追,卻不料胡明仲年輕腳快,一路追到院中,也未見胡尚書回頭,再加上此時外廳坐著的一堆子侄跟出來,又不好當眾喊的,也是一時慚地。
不過,已經停了微雪的院中,不顧倉促追出來的弟弟與侄子的胡寅卻又忽然主駐足,然后回頭相顧:
“有了。”
“有什麼了?”
張浚見到對方停下,趕上前,準備拖拽對方回去。“明仲,外面雪停,有些寒冷,且隨愚兄回去用些酒水再說。”
趙鼎也趕上前言。
“不必了。”胡寅抬手擋住對方,然后當著三家子侄的面恭敬朝二人依次行了一禮。“剛剛兩位兄長各有一詩……愚弟也得了一首庸俗之詩,可以相和,正當這雪月風花之舊誼。”
趙鼎和張浚齊齊頭大,卻又只能在各自子侄前肅立。
而此時,微雪已停,一彎新月閃出,映照的地上、屋檐上稍顯晶瑩,胡明仲便在院中負手踏雪,一步一聯,當眾做了一首詩出來:
“河出昆侖墟,江出岷山底。
涵涵百,滾滾經萬里。
水惟準之平,而德鑒之比。
離堆與砥柱,何事中流起。
坐令平者傾,復使明者滓。
臣門雖如市,臣心要如水。
勿為砥柱激,乃作天地紀。
在家而有怨,惟舜父子。
在邦而有怨,惟旦憂室毀。
夫豈忿哉,過是非天理。
蕭曹貧賤,隙自將相起。
迄能除芥蔕,至死相推。
彼亦何所監,覆轍有余耳。
同時秦漢人,異趣百代史。”
一詩罷,言辭簡單易懂,誰都知道這是胡明仲在苦心勸二人團結一心,共國事的意思。
周圍趙張兩家子侄也都齊齊去看自家長輩,弄得趙張二人愈發郝然。
而另一邊,胡明仲一首庸俗之詩做了出來,更兼吃了肚飽,卻是直接踩著小雪大踏步離去了,其弟胡宏在后,也不打個燈籠則個,直接追出。
而趙張二人目送對方出去,卻見月從對方頭頂映來,雪從地下反,照得胡明仲滿生輝,直到忽閃不見于門外。
“胡明仲這飯量,遲早要做相公。”立了半日,張浚一口咬定,然后拽著趙鼎回喝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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