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東泰小區的清晨是靜謐而好的, 燕市這會兒還不是那個深霧霾困擾的城市, 只要不刮大風, 頭頂的天就是湛藍的。微朦的天從東泰湖面折進屋子,樹影斑駁間映照出地板浮的波,漫長的夏天快要過去了。
小區相比一般小區和社區都要安靜, 但也能聽到這一年代特有的熱。早起的人們遛鳥上班晨跑,相互打招呼的聲音從遙遠寬敞的後院草坪藤蔓院牆外頭悠悠地飄進來,燕市這會兒流行養八哥, 偶爾還能聽到鳥嗓子蹦出一句「你好」聲。這滋味再過幾十年, 於這座即將構築滿鋼筋水泥和穿梭車流的現代城市便再難尋找。
林驚蟄蘇醒時還迷茫了好幾秒,他時常會混淆自己的曾經和當下。
但隨即後背的溫度和頭頂被鼻息噴灑到後晃搖擺的發便將他拉回了現實。他打了個哈欠, 在肖馳懷裡翻了個,從背對對方的姿勢換了相擁而眠, 然後將臉在對方赤的膛上蹭了蹭。
昨晚玩兒得有些放肆,這讓他的不可避免到了一些疲倦, 察覺到對方的手在自己挪了睡姿之後十分自覺地到後順著邊進去的作,他張咬了一口。
肖馳被咬醒了,他出手, 沒完全睜開眼睛, 但下意識垂首吻了吻林驚蟄頭頂的髮旋,然後離開林驚蟄屁蛋的那只手挪上來,了懷裡人最近因為一直沒有去剪而長長了不的頭髮。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幾點了?」
林驚蟄被他順的作順得渾都綿綿的,懶散地回頭看了一眼,拉因為自己的作由後腦變為蓋在臉上的肖馳的手, 還被對方趁機用手指了下。
他把那只昨晚把他弄了個半死的臭手拽下來,才可算看到座鐘:「九點半。」
肖馳聽到之後就嘆了口氣,他以往在家時最晚七點鐘也該起來了,這個點鐘早已經到了公司。但自從和林驚蟄住在一起之後,起床的時間就越來越晚。
林驚蟄覺到抱著自己的那雙胳膊猛然收了,他著肖馳火熱的膛,雙也被對方卡住,面上到一隻早晨梆的兒,磨來蹭去的。他沒好氣地將手進被窩里朝下了一把,問:「你乾嘛呢?」
肖馳哼哼了兩聲,仿若在掙扎,但幾秒之後,終究被跳的秒針醒了理智,抬手不輕不重地拍了下他的屁:「起來,我換床單。」
林驚蟄起床進衛生間洗漱,順手給肖馳的那牙刷刷頭上上牙膏,然後倚著門框睡眼惺忪地看著對方做家務。
他第一次看肖馳拖地的時候心中持續了至超過兩個鐘頭的震驚,但相一段時間以後慢慢就習慣了。肖馳的作很麻利,渾著和他原本的氣質截然不同的生活氣息。他三下兩下將上頭糊滿了各種的床單扯下來,換上了新的,然後又用幾秒鐘的時間換好了被套,抖得沒有一褶皺。拍松枕頭,撿起地上的臟服,以便於一會兒讓業收回去洗,他轉頭,眼睛盯住了林驚蟄套在上的小。
他衝林驚蟄招招手:「了。」
林驚蟄在家務方面對他是非常服從的,立刻躲到衛生間門後擋著將下來隔空丟給了對方。
肖馳將那塊還殘留溫的小布料在手裡,眼睛略微一瞇,捕捉到了林驚蟄作時從門里略微晃出一些又迅速回去的白大。
白大白大白大……
口腔的舌尖抵上側發的牙齦,梆的兒隨時想要出來放風,好像寬鬆的睡都關它不住了。
但餘掃到時鐘仍在遊走的,已經快要指向十點的時針,琢磨了下晨間一炮所需花費的時間,不想養每天下午才到公司上班這種陋習的敬業的肖老闆只能帶著心中盤桓的濃濃不甘,抱著那堆準備換洗的離開房間。
林驚蟄聽到關門的聲音,含著牙刷探頭朝房間里看了一眼。肖馳新換的被套是綠寬條紋的,比窗外微風中搖擺的枝葉略微深沈一些,蓬鬆的羽絨被高高隆起,被平褶皺,地板一塵不染,明亮的窗外還能看到碧玉般的東泰湖水面堆疊的淺浪。
舒適自邊的每一寸空氣里湧進,他了個懶腰,不由快跑幾步,從浴室里跑到床邊一躍而起,在半空中翻了個,將自己砸進蓬鬆的被褥里。
然後翹著舒適地著屁瞇著眼搖晃著腳丫刷牙。
肖馳其實是個有點死心眼的人,好比在吃這一塊的表現上。
林驚蟄在二樓樓梯口就嗅到餐廳里飄揚而來的粥香了,下樓一看桌上果然擺著雪白的大米粥。從某天晚餐前自兩種穀里選擇了大米之後,他便再也沒在家裡看到過一粒小米。
又因為他吃飯時誇了一句肖馳帶回來的醃筍,桌上的盤子里切放了正常人一周也未必能吃完的筍片。
肖馳在桌邊盛粥,到林驚蟄靠近的氣息,眼也沒抬,只側首準確地捕捉到邊的落下一記啄吻。同一管牙膏一模一樣的薄荷氣息相互匯,林驚蟄從背後抱住他,下擱在他的肩膀上看他作。肖馳盛好粥,放下碗,抬手掐了下他的臉,示意對方鬆開自己:「我上樓一下。」
「不吃飯嗎?」林驚蟄側過頭,面孔被他同樣一段時間沒修剪變得有些長的捲髮撥著,出手指為他梳理了一下,攏在耳後,「一會兒粥涼了。」
肖馳道:「你先吃,我弄好頭髮就下來。」
他指的弄頭髮就是平常每天朝頭頂糊的那些斯,定型水放在主臥的衛生間里,肖馳剛開始直接搬回來小半箱。林驚蟄剛開始還覺得太誇張,後來才發現肖馳做一次髮型幾乎就能把定型水用掉五分之一,明明品都好的,但他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審,非得把自己耳際到額頭所有發從面孔前方能看到的頭髮全都折騰得服服帖帖。他的腦袋每天就像頂著一塊鐵板,讓喜歡在接吻時抓他頭髮的林驚蟄抱怨了好多次,此時聽到,不由翻了個白眼。
林驚蟄拽著他道:「不差這一時半會兒的,等出門再說不行麼?」
肖馳卻說:「頭髮翹在這我難。」
「我有辦法。」林驚蟄反正是在吃飯這會兒不想聞到那斯濃郁的檸檬加薄荷的氣味了,因此迅速從兜里掏出一前幾天從鄧麥那兒順來的橡皮筋,然後將肖馳按在座位上,手指撥,將對方頭頂那一圈據說會掉下來的頭髮全部攏了起來,然後扎。
「這不就好了!」
他用手指彈了一下那簇被扎後十分順從地在一起,但自捆綁住的那一小圈位置之後仍桀驁不馴蜷著的蓬松的發,理直氣壯地宣佈:「以後在家就這麼扎著了!」
至於出門如何,這一點林驚蟄肯定管不到,但至在家裡,接吻時他非常不願意抬手時到一大塊被定型水糊在一起的鋼板似的頭髮。
肖馳沒有表現出什麼強烈的不順從,他只是有些猶豫地側頭從餐廳側面的玻璃門上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倒影。
******
黑的商務車緩緩停下,已經過了上班高峰期,寫字樓下原本應當行匆匆的白領減退不,只能看到三三兩兩幾個或是出門辦事兒或是已經遲到的人。始於地產和迅馳地產在同一幢樓,原本為了不引人耳目,林驚蟄還想提議早上自己開自己的車上班,但肖馳卻不知道為什麼不肯接,因此如無意外,兩人通常都是乘坐同一輛車來的,奇怪的是,竟然也沒有人詢問這一怪異的況。
肖馳為林驚蟄解開安全帶:「你先上去吧,我去停車。」
林驚蟄打開車門,站在外頭同他擺手道別。目送黑車朝停車場開去,他轉朝里走了幾步,但腦海中突然閃過了什麼異樣的細節,形停滯了兩秒。
他回過頭,有些困地看著遠已經開遠的車屁。
怎麼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到底是哪裡出了差錯?
*******
哪裡都出了差錯!
胡峰推開肖馳辦公室的時候險些摔傻。他瞠目結舌地看著辦公桌後正在翻閱文件表看上去一不茍的好友,幾秒後轉頭看向背後坐在助理桌的肖馳書。
書對上他的視線,搖了搖頭,示意自己只是個不明真相的群眾。
胡峰只得進屋,掩上門心驚跳地盯著肖馳的頭頂:「你頭上那撮頭髮是怎麼回事?」
肖馳聞言抬起頭,片刻之後才反應過來,抬手了下自己的頭頂,順著被扎住的位置一路朝後去,捋了一把那撮被林驚蟄扎得如同尾的小揪揪。他對上胡峰驚奇的視線,平靜地詢問:「什麼怎麼回事?」
突然變了髮型的發小兒讓胡峰都有些不敢相認了。肖馳這頭自然卷從小就是他尤其區別於大院其他小朋友的鮮明特點。認真說來,這種大弧度的捲髮其實好看的,胡峰總覺得那些蜷曲的弧度讓從小就穿得不夠流且不大言笑的肖馳上帶出了些同齡孩子們所不備的「洋氣」。但肖馳自己,從小卻明顯對這頭頭髮深惡痛絕,胡峰記得為了養直頭髮,七八歲時肖馳還留過一段時間的頭,但最後顯然並沒有什麼效,結合著上的氣質,還反倒讓他那段時間留下的照片都像極了出家還俗在廟門口合影留念的小彌僧。
後來再大一點,初中的時候,肖馳也留過短髮,差不多就是林驚蟄圓寸的長度,但他的氣質明顯沒有林驚蟄那樣和,初中三年看上去威嚴到老師上課都不敢朝右邊的學生提問。
然後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胡峰回憶里大概是對方出國留學的第二年,聖誕節放假回國時,對方就頂著那一頭被斯固定得一不茍的中長髮了。
當時那一個帥啊!驚得一群燕市的土包子小夥伴頂禮拜。
這髮型一度為之後的幾年里大院兒子弟們最為嚮往的造型,胡峰記得第二年一起玩耍的小夥伴里至有一半都蓄起了頭髮,但明顯不是什麼人都能鎮得住這個髮型的,胡峰自己就嘗試了一把,照鏡子時活像面審剛被緝捕歸案的二流強犯。
他一度以為那就是他生命中永恆的髮型繆斯了。
直到當下,他看到了肖馳鋒利眉眼之後那一撮的小揪揪。
短暫的錯愕之後,他拋開偏見,分辨片刻,不得不承認人比人當真氣死人。
自己留個長髮看起來像是個腎虛鬱的強犯,肖馳頂著那個奇怪的啾啾看上去卻出奇地和諧!
肖馳的五原本是偏向冷的,無論是狹長的眼、濃斜飛的眉,還是形狀略薄的和線條鋒利的面孔,都讓他與生俱來就帶著初中時那一老師都不敢大氣的尖銳氣質。而現在,這種有如利的氣質卻被這一叢發輕易地化解了,胡峰甚至覺得他今天穿在上的這一和以往沒什麼不同的深灰的服都看著明艷了一些。
他只得無奈又不甘地承認道:「沒想到你不打斯把頭髮扎起來還帥。就是扎頭髮的技不太好,你看看這裡這一撮,都沒攏好,翹起來了。」
肖馳嗤笑一聲,他回想著林驚蟄心靈手巧又乖順賢良地為自己扎頭髮時,那滿腔濃郁得幾乎要化作實形,心說你TM懂個屁。
胡峰顯然沒有察覺到自己已經被嘲諷,他收回落在肖馳新髮型上未免有些太久的視線,想起了自己的正事兒:「對了,肖哥,我昨天晚上去你家找你怎麼沒找到?他們那邊我又不敢多問,你是不是搬出去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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