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到了這個地步其實已經是明瞭了的。

當年發生的事如今被陳正卿，應該說是被如今的陳正卿一一道來。即便許秀很多都不想去承認，但無可奈何那就是事實。

呂永知道陳至並沒有犯錯，心裡安定不，雖然陳至現在已經駕鶴西去，但最起碼有人知道他其實並沒有錯。

還是像葉先前那般言語。事本沒有對錯，有對錯的只是事裡面的人看別人而已。就像許秀，因爲陳至幫陳正卿去找那苦行僧違背了的意願，所以覺得陳至坐錯了；就像呂永，因爲許秀把陳至之名從族譜去掉違背了他對綱常的認識，所以他覺得許秀做錯了。而事實上，對錯之分大多在意見不一。

許秀拖著年邁的，疲憊到了極點，但是依舊還是不願讓陳正卿走上參禪修佛這條路，又一次對著葉說：“先生，你再幫我說說吧。”

許秀在呂永看來和可惡，或許在年和年時代的陳正卿看來也很可惡。但其實，也是可憐的。不論對待陳正卿怎麼嚴格，終歸是爲了陳正卿，是爲了陳家，只不過方法有些偏激了，即便是現在，覺得當和尚是道錯路，會害了陳正卿，也還是相加，苦苦相勸。

可惡之人必有可憐之。這句話或多或能夠說明一些事。

葉覺得許秀可憐，但是並不會去可憐。陳正卿自己的路如何走，除了他自己，誰都沒有完全意義上的資格去決定，除非比他厲害，然後去強迫他，但是那樣對於一個有佛心且修了佛道的人來說，只會是適得其反。

葉嘆了口氣說：“陳老夫人，其實你心裡已經很明白如今的況了。”

許秀聽此，一雙本就渾濁的眼睛更加渾濁起來，氣息一下子就萎靡不。這一刻的是真的老了。許許多多的過往之事在腦海之中映閃爍著，恍然片刻後，開始懷疑，自己當年到底是不是做錯了。

葉瞧見的模樣，深知這份懷疑會伴隨直到老去。畢竟這世間於羈絆最深的陳正卿，已是出家之人。

那麼一瞬間，不是沒有想過把陳正卿像以前一樣關起來，束縛住他的心。但是到了這把年紀的，看人看心比以前老練許多，知道陳正卿的心這次是真的不在這個家裡了。

明白啊，明白瞭如今的況又能怎樣，還是想陳正卿摒佛續儒，但是無可奈何。

許秀緩緩轉，蒼老沙啞的聲音，不再是之前那般寡淡沉沉，就是累了乏了的那種覺。說：“還是看看大夫吧，你纔剛醒來。”

了卻萬般紅塵事。這是陳正卿要徹底走上清明耳佛必經之路。

如今，眼前這老母親，也便是萬般紅塵事之一，陳正卿點了點頭。

於是乎，大夫便來了，給陳正卿檢查了一番，結果是沒什麼問題。然而，聽到這樣的結果許秀卻高興不起來，因爲這意味著陳正卿他便不會再留了。這麼一瞬間，許秀徹底老了，一番客氣之詞後，便由丫鬟攙扶著下去休息了。經歷了這麼大的緒起伏，一時片刻，難以接很正常。而對於許秀，或許並不只是一時片刻難以接。

呂永也在這件事裡想明白了許多，他不再去刻意強求許秀給陳至重新立靈位，恢復其祖籍之名。他心裡知道，陳至並沒有犯錯就好，一生而來，清清白白便好。

這件事便走到了最後。沒有圓滿的結局，這種事向來也不會有滿的結局。

氣氛漸漸沉定下來。

陳正卿這才走到秦三月面前，說：“多謝小施主的幫助。”

秦三月心思細膩，知道他在謝什麼。搖了搖頭，認真地說：“你應該謝的是我的老師。”指著葉。

陳正卿並不知道幫他最多的是葉，便只當是秦三月的客氣推之詞，便順應著，笑著對葉說：“貧僧多謝施主。”

葉無趣地搖了搖頭說：“你們信佛的也會做這般順應敷衍之事嗎。”

陳正卿沒有辯解什麼，雙手合十，一聲佛號，“阿彌陀佛。”

這一生佛號出來，便表示著，他從陳府這件事裡走了出來，便是真正的“出家”了。自稱也不再是“我”，而是“貧僧”了，便是佛義之間的“無我”了。

葉對陳正卿沒有什麼面對禪師的覺，也沒有什麼尊稱和客氣，問：“你如今並未佛門正統，只是跟著一苦行僧學了半年佛法，沒有佛號，沒有門稱，打算怎麼辦？據我所知，疊雲國也沒正統可賜佛號的佛門。”

陳正卿稍稍點頭說：“求禪問佛，本不在門稱佛號，便是一心求佛而已，貧僧隨苦行僧修佛半載，也未曾知其佛號，便作罷。貧僧今後便也只是一雲遊四方的苦行僧而已。”

葉笑了笑，“事可沒有你想得那麼簡單。有些時候，你想做苦行僧都還做不了。”

“此話何解？”陳正卿稍稍皺眉。

葉看了看院子，然後笑著說：“那苦行僧不是說過嗎，你是‘明淨佛轉世’。你知道明淨佛在佛門之中地位如何嗎？”

“貧僧不知。”陳正卿搖了搖頭。

葉笑了笑，“不知道也沒關係，或許對你來說，不知道更好。如今你走上禪道，還希你一心參禪。”

陳正卿點頭，“貧僧多謝施主。”

《山怪志》有記載，“壽終命隕，便是魂歸故里。天魂歸天，地位歸幽，人魂歸冢。”這裡的“幽”指黃泉九幽，執掌迴轉世之地。地魂經由九幽轉世，要斬斷前世因果。但是葉剛剛看了一下陳正卿的地魂，卻發現其並未斬斷前世因果，也就是說陳正卿的三魂是明淨佛的地魂直接與天魂和人魂拼湊而來的三魂，並不是什麼轉世。

陳正卿之後的修禪問佛，會隨著佛法越深，修得越像是明淨佛而不是他自己，直到最後完全爲明淨佛。至於陳正卿能不能修自己的佛，全在他一顆佛心了，所以葉纔會說“希你一心參禪”。

以後這人間，是多一個了不得的苦行僧，還是重新歸來的明淨佛，全看陳正卿他是否一心向佛了。

不過，以後的事終究是以後。

現在嘛，趁著日頭還高，正好，微風不躁，便又要踏上新的旅途了。

“走啦。”

葉了許秀離開的廊道，揮手留下一道氣機，便揹著晃了晃手，大步向前。秦三月和胡蘭連連追上去。

只留陳正卿和呂永。

陳正卿移步問呂永：“施主可等我到了黑石城，帶我去看看那座墳。”

呂永知道他在說陳至的墳，眼神複雜地看著他說：“你可以跟我一起去黑石城。”

陳正卿搖頭說：“是苦行僧，心也要是苦行僧。”

呂永聽不懂他說得這禪話，嘆息著搖搖頭，帶著陳至的什離開陳府。

至此，陳府這件擱落了十五年的事，到此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