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璟說完後，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杜景搖搖頭，來他的小廝，看著他們帶他離開，才結了銀子往外走。

他牽著馬，在路上徘徊著，心中有無數想法。

走到世子府門前，他才想起陸棄說過，今日要帶劉均淩來求醫，想來應該還在裏麵。

杜景猶豫了許久，到底沒有讓人通稟，翻上馬，噠噠的馬蹄聲遠去，敲碎了夜的孤寂。

蘇清歡給劉均淩做完手，他還沒有蘇醒。

洗了手，換了裳，看著取出的箭頭，由衷地對陸棄歎道：“劉將軍真是條漢子。回去將養幾日，盡量別活。你們這些人，都是銅筋鐵骨，愈合的快。但是也不能掉以輕心，總要對自己負責。來，裳，我看看你的傷口是不是該換藥了。”

“不用，我沒事。你早點休息。”陸棄看著熬紅的眼睛道，“一會兒人抬了轎來，我就要回軍營。”

“不著急，我又沒什麽事，早上睡個懶覺就是。我想多看看你，跟你說會兒話。”蘇清歡笑瞇瞇地看著他，“嘖嘖，燈下看人，怎麽舍得呼呼大睡？來，我的人，咱們先換換藥。”

“油舌。”陸棄笑罵一句，在椅子上坐下，解開裳。

蘇清歡一邊幫他換藥一邊把白天的事一五一十地說了，而後道：“你和明家或者雲家有來往嗎？我師傅警告我不許出手，我聽你的。”

“你現在是不是希我和他們很好，你就可以幫忙了？”陸棄穿，“不過可惜，我和兩家都沒有來往，現在和明唯還有點不愉快。”

“什麽不愉快？”蘇清歡急忙問道，想起明唯的那一箭，有些不寒而栗——他這樣的人，最好為朋友而不是敵人。

陸棄頓了下，道：“朝廷上的事，也不算大事。”

蘇清歡有些憾地道：“那他肯定不是好人。若是明理之人，我或許能提出試一試；但是既然這樣，我不敢攪和渾水了。”

說話間，小心翼翼地替陸棄重新包紮好，攏上襟。

陸棄喜歡這樣毫無原則的偏幫，道：“若是別人，可能我就允了你；但是明唯兄妹甚篤，出了什麽事，怕是會記恨你。”

就連讓妹妹和離，讓自己接盤的缺德想法都能有，陸棄不知道妹控，他用妹癡來形容明唯。

“那就算了。”蘇清歡果斷地道，“你我關係早晚要公之於眾，記恨我不要，因此遷怒你，我不願意。”

兩人也沒再提這件事，蘇清歡表達了對穆嬤嬤的擔憂。

陸棄道：“既然方長信派人盯著了，總有找到的時候。說起穆嬤嬤我想起件事，九哥派了鸞月和張嬤嬤上京，這兩個人都是王妃邊的老人，鸞月你見過，張嬤嬤也是個圓之人……”

“來是伺候錦奴的，我知道分寸。”

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蘇清歡覺得自己能擺正位置。不過是和世子親厚些，但依然是客人，們兩個是王府家奴，也都有麵，來了之後自然想攬權管家，到時候自己退避三舍就是。

“要記得，們隻是下人。”陸棄嚴肅地道，“是們遷就你，而非你忍耐們。你學規矩的事，錦奴與我商量了，說是張嬤嬤就不錯，畢竟是王妃邊的老人。但是倘使對你不敬，我也不能饒過，才該有分寸。”

“好了好了，我都記住了。”蘇清歡雖然不舍，但知道軍中之事很多，不能再留他，“早點回去歇息，過幾日再來，我給你做幾件冬天的大裳，你來拿。”

“嗯。”

陸棄當初說過，到京城後保持距離，形同陌路的話，此刻臉被打得啪啪作響也樂在其中。

他太想了。

兩人膩歪了一會兒，陸棄的屬下抬來了轎，蘇清歡送他們到院子門口，直到看不見陸棄的影，才悵然若失地往回走。

軍營在京郊，陸棄回去的時候，天空已經泛出魚肚白。所以小憩了片刻後，他就換上了朝服去上朝。

嘩變之事他理地果斷幹脆，被彈劾是難免的。

若是從前，他可能放任不理；但是現在他決定去上朝，見一見各跳梁小醜的臉。

陸棄去上朝後，杜景去探劉均淩。

“我跟你說，”劉均淩起袖子，唾沫橫飛，臉上是滿滿的敬佩之，“夫人真是華佗在世，就給我喝了一碗黑乎乎的藥，我什麽都不知道了。再醒來的時候，箭頭已經取出來放在邊上，我一點兒都沒覺得疼。去之前，我想得悲壯，要像關二爺一樣，談笑風生間刮骨療毒；不瞞你說，我也怕萬一太疼了，我喊了出來或者憋出了汗，那玩意兒可沒法控製，到時候一世英名就毀了。結果，真真一點兒都不疼，我現在跟好人一樣。”

說著，他就要搖臂膀，被杜景按住。

“夫人好容易把你治好，你再弄傷了，不還得麻煩嗎？”杜景笑著打趣道，“原來你之前不肯取箭，是害怕毀了一世英名啊！”

“才不是。”劉均淩現在儼然為蘇清歡的小迷弟，“你當人人都有夫人的醫？換了旁人，一刀子下去，我還不知道有沒有命呢！夫人師承薛太醫，青出於藍而勝於藍，若是男子，那就是咱們大楚朝第一國手！”

“你康複了就好，不提這些，我有事跟你商量。”

杜景知道自己不能再繼續聽他對蘇清歡的誇讚，這會讓他好容易控製住的心魔再次複發，於是便換了話題。

“什麽事？擔心嘩變的事，大將軍被為難？”劉均淩道，“我倒不怕，要是實在皇上要計較，我領了責罰就是。”

“不是那件事，”杜景道，臉上有憂愁之，“出征在即，皇上卻出爾反爾，不肯給大將軍地虎軍以外的人馬……”

“這事忒不厚道了！不過咱們地虎軍也不是吹牛得來的名聲，正好趁此機會把西夏人打回老家，揚名立萬，功勞也都是咱們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