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也搖了搖頭,在本朝的法典中,從未規定過死後必須驗,仵作往往是憑借初步的目測、查驗證人證,判斷死者的死因,若是要把整個解剖開,實在是太——
他慢慢道:“安平縣主,這個恐怕是不行的。”
蔣蘭也連忙道:“安平縣主,你妄想替自己罪就罷了,為何要提出這樣惡毒的主意,致得我祖母骸零落,魂魄不安,怎能提出這樣過分的要求來!”
一片的反對之聲,李未央和李敏德對視一眼,從對方眼底都看到了冷意,果然如此。蔣家的反應,早已在他們的預料之中了。
李長樂失聲大哭道:“外祖母,你死的好慘啊!害你的人不僅要殺你,還要屠戮你的!你若是死後有靈,一定要指引我們,趕抓到兇手啊!”
話是這樣說,眾人卻都看向李未央。是過棗的人之中,唯一和國公夫人有仇的,不用想,兇手一定是了。到場的很多員和貴夫人們,都用恐懼的眼神看著這個。不過十五歲而已,竟然下毒殺害自己的外祖母,好,就算這外祖母跟並無緣關系,可不過一個老人而已,竟然下的去手,實在是太狠毒了!只有孫沿君,雖然被母親孫夫人拉走,卻還是用擔心和關切的眼神看著李未央。
李未央慢慢道:“哦?是我這個提出要為外祖母查清殺人兇手的人狠毒?還是你們這些口口聲聲說自己十分尊重老人家,結果連死了都不肯弄清真相的人狠毒?你們就不怕外祖母九泉之下怪罪你們麻木不仁,忤逆不孝嗎?”
蔣海然大怒:“李未央,你滿口胡言!”
蔣華突然攔住了他,冷淡地道:“安平縣主,這件事,我們需要好好商量一下,這樣吧,半個時辰之後,我們會在這裡給你一個說法。”
李未央第一次正眼看了這位蔣三公子一眼,他的沉穩和氣度遠遠超過他的大哥,當然更勝過那四公子蔣南了,的目漸漸帶了一種冷嘲:“當然。”
蔣華突然道:“長樂是祖母最心的外孫,這件事上我們也想聽聽的意見。可以讓長樂一起去書房嗎,剛剛已經被檢查過了,應該是不會帶著什麼毒藥了吧。”
這句話,當然是問李未央的。聽到這句話,李未央的眼睛裡閃了閃,卻只是道:“請便。”
原先以為,毒死國公夫人的人就是李長樂,可若真是那樣,李長樂應該還沒有機會丟掉下毒的工,可是為什麼剛才那麼多人都沒辦法檢查出來呢?那些人可是對這方面很有經驗的太子妃邊的嬤嬤……李未央不懷疑,既然對方能平安無事,說明東西本不在上。那麼,又是如何下毒的呢?或者,是國公夫人預先服下了會定時發作的毒藥?真正毒死的並不是那盤棗?李未央唯一能確定的,就是當聯想到在蔣華要離開的時候,國公夫人說的那句話,現在想來,那竟然是訣別的意思。
和自己心的孫子訣別,這只能說明,國公夫人自己知道命不久矣。這一點,李未央原先也是十分肯定的,但今天看到國公夫人面紅潤,語氣平穩,中氣十足,幾乎以為自己想錯了,可是那一句話,卻出賣了這個老夫人,一定是知道自己馬上就要死了!那麼,究竟是自己服毒,還是李長樂下毒呢?又或者是兩人合謀?可是國公夫人會用這樣愚蠢的辦法來陷害自己嗎?李未央垂下眼睛,真的很想知道這一點。
進書房以後,蔣華原本帶著冷的眸子一下子暗了下來,他冷冷地給了李長樂一個耳,幾乎打歪了的半張臉,隨後又視著道:“是你幹的吧?!”
李長樂被打懵了,不敢置信地看著對方,隨後他這一問看似輕描淡寫,瞬間卻擊碎了平靜的表象,將那顆充滿慌和恐懼的心,直接暴在書房的眾人面前,的臉一下子變得異常難看。這恐懼自打國公夫人去世後,便一直占據在心頭,只是一直在盡力掩飾罷了。以為蔣家男人們是不會發現的,可是沒想到,蔣華一下子就抓住了重點。
此時的蔣華,早已不是印象裡聰明溫和的表兄,他的臉上,帶著冷冷地審視,那眸子裡,一一毫的都沒有,李長樂驚悟,對方在花廳裡表現出來的親近其實本只是他們的錯覺,在他的眼中,自己什麼都不是!李長樂面上的鎮定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不知所措,的臉越來越白:“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正午的線過格子窗楞,映出纖塵飛舞,蔣華臉上的神越發冰冷,甚至開始變得模糊,讓人不敢直視。
蔣旭皺眉:“華兒,你在說什麼?”
李長樂像是找到了救星,立刻道:“舅舅,你看他這是幹什麼!真正的兇手就在外面,他卻在忙著冤枉我!”
蔣華的聲音卻一片冰冷道:“住!”
李長樂聞聲渾一,散的呼吸變得重而急促起來,的神變得極度驚恐。
蔣旭和蔣海的神越發凝重,不問道:“老三,可查出是誰給祖母下的毒了嗎?”他們還是不明白,那一耳代表什麼,倒不是因為他們愚蠢,而是因為李長樂是國公夫人最心的孩子,怎麼會參與到謀殺裡面呢?他們拒絕相信。
李長樂的臉上,越發的驚恐了。
蔣華冷笑一聲,警告地看了一眼李長樂,在心中一瞬間決定這筆賬回頭再算,反而道:“重點本不在於是誰下的毒,而是咱們希是誰下的毒。”
蔣海迷不解道:“你的意思是?”
“你還不明白嗎?”蔣旭沉道,“現在真正下毒的人是誰本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們能從此事中得到什麼!”
蔣海搖了搖頭,低聲道:“父親,您的意思是,咬死了李未央不放?!”
蔣旭沒有說話,反是蔣華冷笑了一聲:“不止如此!你可知道,如今咱們蔣家的局勢如何?”
蔣海一愣,蔣華長歎一聲,緩緩道:“眾所周知,當年皇子奪嫡中,李家保的是當今的皇上,立下了汗馬功勞,而蔣家,從始至終一直保持著中立狀態。”這些話,仿佛一只手,掀開過往的同時,亦將眼前的混沌局面慢慢抹開,李長樂吃了一驚,只覺得仿佛有些本無法理解的東西開始浮出水面,每條紋理,都是那般的鮮明。
“李家這麼多年不攙和到皇位的爭奪中去,也沒有人敢迫,這就是因為皇帝在保護著他們,將來,還會將李蕭然留給下一代的皇帝。雖然李蕭然是個非常重視權位且怕死的人,但我們都不得不承認,他在治理國家方面很有一套。可是,在皇上登基這事上,咱們並沒有如同李家一樣立下汗馬功勞。因此,盡管皇上後來繼續任命祖父,但在陛下的心中,早已對蔣家起了疑心。不過,蔣家畢竟是開國功臣,當初也沒有支持任何一位皇子,算得上是個孤臣,所以他並沒有真的對蔣家如何。這麼多年來,祖父一直小心謹慎、恪盡職守,生怕被人抓住了小辮子,但再小心,咱們還是會留下把柄。這次四弟的事已經讓陛下十分震怒了,他的嚴懲不貸就給咱們一個很明顯的警告!他在告訴咱們,若是有一丁半點的不臣之心,四弟就是整個蔣家的下場!”
“可是太後還特意讓眾人來為祖母祝賀——”蔣海不由道。
蔣華搖了搖頭,道:“不!這反而說明,陛下時時刻刻都在盯著咱們!這不是什麼恩寵,而是陛下要讓咱們明白,什麼是雷霆之怒,什麼是天子之恩。”
“而且,祖母這一死,二叔、大哥、二哥全都要回來丁憂。”蔣華說到這又是長長一歎,“這半年來,蔣家和李家的矛盾日益尖銳,表面上看皇上每次都是袒護我們,但細想之下,他真正保護的其實是李家才對。”他低了聲音,一字一字道:“更要命的是,咱們不要提防李家,還要小心陛下邊的人,包括那位蓮妃,包括那個周天壽,他們在陛下邊,說的絕對不是好話!”
蔣海聽到對方這麼一說,聯想到當初的宴會上發生的事,又聯想到蔣南一案中蓮妃的表現,他頓時就明白了,明白過來後再細細回想所發生的那些事,越想越是心驚,最後不啊了一聲。
“你也想到了吧?但這兩個人還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就是外面這位安平縣主,李未央!”蔣華繼續分析道:“大姑母的死,不了幹系;四弟一事,出來指證的人也是,也就是說,將矛頭指向咱們蔣家。而且,我猜測,和宮中那兩個人,不,或許還有七皇子,早已為了一個聯盟,他們的目的就是為了打擊蔣家、消滅蔣家!”
此言一出,一室俱寂。
其他人顯然沒有考慮到這一步,聞言全都變了臉。而蔣旭怔怔地著兒子,更是吃驚的說不出話來。
蔣華回京不過兩個時辰,已經將這其中的一切都說的一清二楚,甚至準確地看出了拓跋玉、李未央、蓮妃、周天壽之間的關聯,不由得不讓人心驚。這說明他雖然在千裡之外,卻一直關注著這裡的風吹草。
李長樂如墜雲霧之中,實在不明白,小小的一個李未央,哪裡來這麼大的力量!
“李未央打擊四弟的真正目的,就是要氣死祖母,奪了我們蔣家的兵權,接下來一定還有行,慢慢地讓咱們變得孤掌難鳴,變真正的孤家寡人!不,或許接二連三挑撥陛下對咱們的信任,甚至挑唆陛下殺了四弟,並不僅僅於打擊我們,我約覺得——是要反蔣家!”
蔣旭一下子愣住了,幾乎難以置信的看著蔣華:“?一個小孩,怎麼會想到這麼一層?!”
蔣華道:“皇帝先殺了四弟,再借著丁憂除掉了二叔和咱們的職,擺明是削弱蔣家的力量,到時候縱然我們可以忍,可是咱們軍中的那些部下呢?他們肯忍耐嗎?或者,到時候咱們的敵人還會找人去挑撥離間,去煽風點火!祖父雖然謹慎,但畢竟有大軍在手,再加上手下將領的挑唆,很有可能就此反了。縱然我們不反,也會有法子讓別人覺得蔣家反了!只要一反,兩方勢水火,戰爭再所難免,咱們名不正言不順,自然會收到四面八方的圍剿,必定死路一條……”
蔣海聽的心驚膽戰,“三弟,你別嚇人。”
蔣旭不說話了,他的記憶裡,這個三兒子只是個安靜的存在,不生事,也不出挑,乃至他大了,平日裡見到都是十分沉默的樣子,論起沉穩比不上蔣海,論起修養比不上蔣洋,論起勇猛比不上蔣南。他從前是不太在意他的,然而蔣國公卻最為看重他!如今到了這個地步,蔣華卻依舊面冷靜侃侃,扣地對整件事進行剖析,令蔣旭不得不佩服自己父親的眼。如果蔣華走上職,那他肯定沒辦法鍛煉出這樣的能耐,他只會埋沒於平庸的繁瑣事務中,浪費了一的才華!正是因為蔣國公親自帶他在邊,認真指導,才能鍛煉出這樣的一個出眾的謀士!他分明已經看穿了李未央下一步會走的棋子!甚至於,比想得更加深遠!
蔣旭的眼前,不由出現了蔣華曾經的模樣,那時在軍中布署之時,看他運籌帷幄、決勝千裡,比其他的任何人都要聰明果斷,眼犀利,判斷準!對!這才是他的兒子!
李長樂吃了一驚,茫然地看著書房裡的每一個人,覺得自己的頭腦更加不夠用了,完全不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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