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惠妃明顯不把裴皇後的話放在心上，看了一眼自己的侄兒，微笑道：“娘娘說的是，只不過我家這個孩子生得貌又端莊，縱然再過個兩三年，也是人人搶著要的，娘娘若是不信，大可以等等看麼。”

這話說得的，卻帶著很的骨頭，若是旁人聽了定然要氣得半死，可裴皇後淡淡一笑，端著茶盞定定向道：“看來——妹妹是有竹了。”

郭惠妃閑閑一笑，低頭看著手上的鑲翠護甲，道：“這點信心都沒有，我郭家兒豈不是被別人看低了去。”

郭夫人和李未央對視一眼，當下只是含著微笑，表恬淡。

皇後邊的馨抬起眼皮看著對面這三個人，郭惠妃話中帶刺，郭夫人面平靜，那個年紀最小的郭小姐卻是面帶微笑，果真是一個比一個難對付。眼波流轉之間，卻和李未央的眼神撞在一起，仿佛突然掉進一片寒潭之中，心頭猛地一驚，再去尋那目，卻是看不見了。馨暗自心驚，一個十**歲的孩子，怎麼有這樣冰冷的目。那眼神，說是冷酷都不為過。

皇後輕輕啜了一口茶水，方徐徐道：“妹妹的話自然也是有理的，郭家的兒萬千個金貴，過去不是有人說過麼，郭家子連皇室子弟都攀附不上，將來郭小姐真不知道要找何的乘龍快婿了。”

這番話極有分量了，饒是郭惠妃個強，也要面一變。事實上，郭家的確有過最為輝煌的時代，也的確拒絕過皇室的聯姻，正因為如此，這麼多年來也到皇室和各大世家的提防。為了讓家族長久繁榮下去，郭家人到了這一代，以韜養晦為主，凡事不會主出擊，但這並不意味著郭家就會任人欺負。所以郭惠妃面對裴皇後的咄咄人，才會毫不猶豫地反擊回去。可裴皇後剛才這句話一旦傳出去，別人又不知道要如何議論郭家功高震主了。

見郭惠妃一時無語，郭夫人微笑著，淡淡說道：“娘娘實在是高抬嘉兒了，不過是陛**諒我們剛剛認回兒，所以才暫且不提婚事而已。將來許給何人，都是陛下的恩典，郭家自會欣然從命。”

“哦，原來如此麼。”裴皇後不疾不徐，轉了個話題說道：“明日宮中有一場宴會，郭夫人和小姐也來參加吧。”

郭惠妃已經緩過神來，聞言眉頭一皺，面上卻是笑道：“這……怕是不合適吧。嘉兒剛剛宮，還不懂宮裡頭的規矩，萬一沖撞了哪位貴人，到時候皇後娘娘怪罪，我們實在擔不起。”宮中經常有宴會，尋常參加倒是無妨，可裴皇後親自提起，就不得不讓人心中起疑了。願得罪裴後，也不想將自己的**子和嘉兒置於危機之中。

一旁的馨笑容和煦：“惠妃娘娘，明天的宴會邀請了許多客人，就連裴小姐也要來。一直說，與郭小姐一見如故，非鬧著要與再見呢。”

馨說的裴小姐，自然是說那位貌人的裴寶兒了。李未央失笑，自己什麼時候和一見如故了呢？然而馨面容和，帶著笑容，信誓旦旦的模樣，若非李未央早已對裴寶兒有了解，還真要以為有個裴小姐與自己一見如故了。

郭惠妃還要推拒，裴後卻已經微微沉下了臉，馨的笑容也沒了：“惠妃娘娘，皇後娘娘親自開口邀請郭夫人和小姐，這樣的機會和榮耀，可是從未有過的。”雖然面上並無怒容，語氣之中卻有威脅的意思。意思就是，你們別太不識抬舉了，不是誰都能拒絕皇後的。

皇後畢竟是皇後，縱然郭惠妃很厭惡，卻也不得不在人前與保持表面上的平和。郭惠妃聽到馨說的話，知道若是再拒絕便是說不過去，等於給了裴皇後發作的借口。冷冷瞧了裴皇後那張的臉一眼，在心底冷笑一聲，去就去吧，你還能當眾對郭家如何麼？隨後，便微笑：“既然皇後娘娘盛難卻，我們就卻之不恭了。”

裴後卻並不在意說了什麼，反而著李未央，幽黑的眸中平靜無瀾：“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擾你們共敘天倫了。”說著，站起了，由邊攙扶著向外走，行止之間沒有毫的靜，唯有幅的擺恍若天際的雲霞浮，餘下華無數。

等裴後徹底消失在院子裡，郭惠妃也沒心思再聽戲，揮手讓所有人退下，和郭夫人一起回到屋子裡，才低聲道：“的行事我越來越不了，好端端的，為什麼要舉辦宴會？”

郭夫人面上也有一憂慮，道：“是啊，倒像是沖著嘉兒來的。”李未央已經向提起過安國公主的事，郭夫人心裡頭很明白，安國公主雖然生得無比，骨子裡卻是一個任妄為、無恥之極的人，依自己兒的個，若非對方做的太過分，及了的底線，也不會手懲治。郭夫人回過頭，看著李未央，道：“嘉兒，你怎麼看？”

李未央似乎還在出神，聽見郭夫人說話才抬起頭來，瞧著兩人神都有些不安，便笑了笑，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淹，若是因為害怕就不去參加，豈非是給了對方口舌嗎？”

郭惠妃見年紀不大，說起話來很有條理，而且和自己想到了一起去，不由越看越喜歡，便點了點頭，道：“是這個話，既然已經答應下來，便要去參加，而且得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不能讓別人小瞧了郭家！”

第二日，郭惠妃如昨日所言，帶著郭夫人和李未央去了醒辰殿。郭惠妃對裴皇後的所作所為心裡頭不痛快，所以早上沐浴**拖了不時間，到了快中午的時候才到了大殿。距離真正開宴，已經晚了半個時辰。親近的王公大臣，諸位皇子公主，已一個不差的都到齊了，只是寶座上卻不見皇帝，唯獨裴後坐著。

貴賓席上，裴寶兒滿華服，容煥發，一眼便瞧見了李未央，仿若天真道：“呀，這不是郭小姐麼？”

這一道聲音，立刻打斷了所有人的談，殿的歌舞也跟著停下來，所有人都看向他們。李未央冷笑，這位裴小姐啊，生怕別人注意不到自己，還真是與自己為難，就因為自己上一回說的那幾句話麼？可見肚量狹小，愚蠢自私。

郭惠妃微笑道：“抱歉諸位，一時來遲了。”隨後自然而然地向走去，顯然是不把裴寶兒這種人的話放在心上。

李未央在後，不言不語，卻默默關注著整個大殿的狀況。這間足可容納百人的大殿十分氣派，此時早就布置得花團錦簇，坐滿了越西皇室最尊貴的人，兩人一席的幾案在東西兩側依次排開，後有麗人的宮們垂手侍立。李未央很清楚，元氏這個極為尊榮的皇室，最讓人津津樂道的不是他們的政績，而是皇室員們的相貌，個個秀俊逸之極不說，更令人稱奇的是，盡管是親兄弟，卻也有各自獨特的魅力。如今除了皇帝不在，天之驕子齊聚，整個大殿都是亮一片，讓人心不由己地心生贊。當然，那是尋常人，李未央卻是對所有人的目視而不見，的眼神，只有落在同樣列席的旭王元烈面上之時，才稍微停留了片刻。

元烈向眨了眨眼睛，帶了一笑意。李未央垂下眼睛，仿佛沒有瞧見，角卻是微微上翹了。

坐在皇後下首的一位妃子生得柳眉細眼瓜子臉，十分嫵多的模樣，聲音更是如同黃鸝一般悅耳：“惠妃姐姐好大的架子啊，皇後娘娘擺宴，惟獨你姍姍來遲，難道連娘娘的面子你都不給？”

這話說得實在惡毒，李未央不抬起頭，仔細看了那妃子的相貌，隨後，便猜到了的份。

郭惠妃卻是從容地向裴後行了一個禮，然後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居高臨下地看了那妃子一眼，才慢慢道：“順妃妹妹，皇後娘娘大度寬容，都不曾怪罪我，你什麼時候代表了，不覺得自己越俎代庖麼？哦，我怎麼忘記了，妹妹是惦記著自己的寵比我們這些老人深厚，所以忘乎所以了吧。”在這樣的宴會上，彼此都要一團和氣才好，偏偏胡順妃自己找話說，就不要怪不給對方留面子了。

早有宮人引著郭夫人和李未央座，李未央坐下的時候恰好聽到這一句話，不由笑了起來。郭惠妃果然是很強勢，三兩句話，一則說胡順妃是越俎代庖，二則說恃寵生，半點都沒給留下面。

胡順妃的面微微一變，笑容都僵了：“惠妃姐姐還真是能說會道，怎麼說都是你有禮。皇後娘娘一定知道，我絕對沒有這個意思的……”

陳貴妃生得十分麗，卻又有一種淡淡的書卷氣，坐在一群花團錦簇的妃子之中格外顯眼。聞言，微笑道：“順妃，惠妃不過是偶然來遲，皇後娘娘都不說什麼，你又何必斤斤計較，倒是顯得你特別小氣了。”

郭陳兩家本就是姻親，陳貴妃子溫，郭惠妃子剛強，兩個人南轅北轍，卻總是能說到一起去。事實上，郭惠妃因為個倔強，剛宮的時候吃了不知道多苦頭，陳貴妃暗中幫周旋，所以兩人多年來幾乎是焦不離孟的，此刻聽見胡順妃的諷刺，陳貴妃自然也要說幾句。胡順妃說不過兩個人，心頭更加懊惱，下意識地握了椅柄，手上的金鐲子一下子磕在椅子上，發出清脆的聲音，惱怒道：“陳貴妃，你——”

裴後只是矜持地微笑，看了眾人一眼，打斷道：“好了好了，今天不過是小宴，惠妃妹妹來了就好。”

皇後娘娘都這樣說了，便是不在意郭惠妃的失禮，胡順妃的面上閃過一妒恨，不敢多言了。論權勢，胡家不過是新貴，總是要到那些百年豪門瞧不起，說胡家是暴發戶，所以骨子裡也有一種惡毒心態，裴皇後手段厲害不敢惹，郭惠妃憑什麼也在宮中地位這樣特別？自詡皇帝的寵妃，又生下皇子元盛，當然會心懷不滿，找機會與郭惠妃為難。

其他妃子們瞧見這一幕，面上都掠過淡淡的冷笑。裴、陳、郭、胡四大家族關系一直是十分微妙的，這樣的對話每天都要上演幾次，卻誰也奈何誰不得，不論是對國家還是對後宮，這樣的平衡才是最好的。

竹管弦重新響起來，十五對麗的子在場中翩翩起舞，舞姿煞是好看。

李未央瞧了一眼不遠的元烈，此刻他的上穿了件尋常的錦，目清幽，現出無與倫比的閑適，靜靜端坐著完全和周圍的人格格不，他正旁若無人地對著微笑。盡管皇子們個個也都是英俊人，卻無一個有他這樣的絕世風采。正在出神，卻聽見郭夫人輕聲道：“你來大都不久，還未見過這些皇室子弟吧。”

李未央微微一笑，道：“是啊，雖然時常聽兄長談起，大多卻未見過。”郭夫人笑起來，趁著其他人沉浸在歌舞之中，一一為李未央介紹起來。第一個說起太子，對於太子，李未央是悉的，所以郭夫人不過說了幾句，便轉而介紹起其他的皇子。

郭夫人指著一個著玄而面容剛毅的男子道：“這位是秦王殿下。”

秦王元宏為周淑妃所生，年二十三，親舅舅執掌十萬軍，家族中另有數人在朝中供職，是皇位最有力的爭奪者之一。李未央將元烈和郭澄之前提供的信息整理了一遍，對此人便有了大致的印象。

正在此時，卻聽見元宏對坐在他下首的一個年輕男子笑道：“三弟，聽說你近日帶回來一個妾，生得姿容絕世，又擅長團扇舞，不知何時請我去，欣賞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