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未央看著納蘭雪輕聲道：“納蘭姑娘，我們能夠在青州相遇，這已經是一種緣分，不知道能不能請你移步，與我詳談呢？”

納蘭雪定定地看著李未央，在月下，這面容清麗，那一雙古井般的眸子熠熠閃著華，而的臉上沒有毫的作偽，只有一片平靜的神。納蘭雪剛剛經曆過大難，當裴徽的長劍搭在的脖子上時，以為自己的這條命已經要代在這裡了，卻沒有想到轉瞬之間已經被李未央搭救，再加上在青州對李未央已經存了三分好，此刻見真意切，納蘭雪猶豫片刻便點了點頭。

李未央笑道：“那麼我們去馬車上談吧。”

納蘭雪上了馬車，卻見到馬車之如同一間雅室，布置得十分的巧，趙月倒好了茶水，靜靜退到了一邊。納蘭雪看著李未央道：“郭小姐，若是有什麼奇怪的，便直言相問吧。”

李未央沒想到對方竟然如此坦白，便微微一笑道：“納蘭姑娘這一次是到大都找人的，而且是找的郭家的人，對不對？”

納蘭雪一怔，沒有想到李未央這麼快察覺到了端倪，便輕輕地說道：“不錯，我是來找人的，而且找的就是你二哥郭衍。”

李未央面上浮現了一了然，早該猜到的。幽幽地歎息了一聲，開口道：“你千裡迢迢便是為了我二哥趕到大都，可是你沒有想到，一進門就看到他已經迎娶了妻子，是不是？”

納蘭雪沒有開口，可是的面容在這一瞬間沉寂了下來，那雪白的面上沒有任何的。李未央可以理解對方的心，可是令想不通的是，為什麼納蘭雪不把話說清楚再走，開口道：“難道你不想見一見我二哥，問清楚他為什麼要背棄你嗎？”

納蘭雪冷冷一笑道：“結局已經在我眼前，難道問清楚了就能改變一切嗎？還是說你要我學那葉芙蓉當場撞死在你郭家門前，染了一地的鮮，汙了你家的名聲嗎？我不是那等子，做不出那樣剛烈的事，我只是想要離開而已，再也不想見到任何郭家的人了。”

李未央聽所言，卻是輕輕一歎道：“若是你心中沒有疑慮，又為什麼在城中轉來轉去呢？若是一個人心頭存了困，那這一輩子走到哪裡都是不會安心的。納蘭姑娘，我二哥之所以迎娶陳氏是為了家族的聯姻，並非他本意。”

納蘭雪輕輕一笑，笑容中卻帶了十分的蕭索。

李未央見過這樣的神，在很多很多年前，當在銅鏡之中，或者是水塘之，都能夠看到這樣一副傷心絕的模樣。只不過那個時候的，是被囚在冷宮之中的廢後，而非如今顯赫之家的貴族千金，而眼前的納蘭雪總讓想起自己那時候的模樣，想到這裡，聲音和了三分道：“納蘭姑娘，為什麼要發笑呢？”

納蘭雪淡淡地道：“郭小姐，你是個聰明的人，不你很聰明，郭家的人也很厲害，郭衍曾經答應過我此生非我不娶，可是他一轉眼就為了家族利益，娶了他人，我苦苦等了兩年卻始終沒有音訊，迫不得已便尋到了這裡，我才知道原來郭衍已經任了輔國將軍，而且正在任上，並不在大都之中，我尋到郭家，原本是想在郭家停留，等一等他，卻沒有想到，還沒有來得及解釋原委，卻看到了他的妻子。我又能說什麼呢？好像說什麼都不對了。”

李未央看著，喃喃地道：“所以你打算就此離開嗎？”

這時候，納蘭雪的淚水如同珠線般流了下去，扭過頭去，快速地了眼淚，這才回過頭來道：“君既無心我便休，也只好如此了。”納蘭雪的口如同撕裂一般的疼痛著，那樣的疼痛幾乎讓沒有辦法坐穩，整個人飄飄不知道何。

李未央開口道：“若是你要回鄉，我會想方設法派人送你回去。”

納蘭雪輕輕搖了搖頭道：“我已經沒有家鄉了。”

李未央看著，不由問道：“那麼你是否有可以投靠的親人呢？”

納蘭雪複又搖了搖頭，“這世上只有我孤一人了。”說了這句話，麗的眼睛裡快速地閃過了一悲痛，可是卻及時低下了頭，沒有讓李未央瞧見。

李未央見神難忍悲傷，不由歎了口氣道：“既然納蘭姑娘無可去，為何不留在大都之中呢？我可以送你一間醫館讓你懸壺濟世，償你生平所願。”

納蘭雪看著李未央，面之上有一驚訝，語氣更是震驚：“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李未央笑容和煦，容清冷道：“裴家人是不會輕易放過你的，只要你今天離開了大都，明天就會變一。你曾經是我二哥的心上人，他又有負於你，說起來也是郭家對不起你在先，既然如此，我為他們做一點補償有什麼不好呢？你就當我們心頭過意不去，踏踏實實接了吧。”

納蘭雪只是輕輕地一笑道：“郭小姐，你果然知道一個人的弱點在哪裡，我這一生到漂泊，無可依，無人可靠，甚至無家可歸，唯一的心願就是能診治一些患者，多救一些百姓，我與你不過一面之緣，你卻知道我心頭所想，實在是個聰明的人。”

李未央著，眼神之中流出一笑意：“你認為我可怕也好，心計深沉也罷，我都不在乎。實話與你說，若是你離開了這裡，裴家人一是不會放過你，二是極有可能會利用你對付郭家。二哥雖然有負你，可他也是迫不得已，我不能讓任何人威脅到郭家，所以只有將你留在眼皮子底下看著。納蘭姑娘，若是有朝一日，我將敵人鏟除，自當以千金相贈，送你平安離開。若是我不能對付敵手，我也會在最後之時保你安全。你可相信我嗎？”

納蘭雪一震，看著李未央，卻是不知道該說什麼。

李未央瞧著對方的神有了三分的猶豫，便接著開口道：“說起來，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用一家醫館來回報你，並沒有什麼了不起。你可以從容的收下，也可以治療更多的病人，就當我在行善積德了。”說著，已經從袖子裡取出了一張地契和房契，放在了桌子上，推到了納蘭雪的面前，慢慢地道：“這是大都之中規模最大的醫館，從今往後，你就是這家積善堂的主人了。不管你需要多的藥材，要免費診療多個病人，郭家都會無條件的支持你。”事實上，郭夫人並不知道此事，想要這樣做的人，只是李未央而已。

納蘭雪看著李未央，終於微微一笑，“郭小姐這麼做，是為了徹底了結我和郭衍之間的意嗎？”

李未央搖搖頭道：“我是一個自私的人，沒有辦法考慮那麼多，我不關心你們之間的，只關心這件事會不會威脅到郭家，會不會傷害到我的母親。而你，只能選擇應或者不應。”

納蘭雪揚眉道：“若是我不應呢？”

李未央歎息道：“若是你不答應，那我便當作沒有見過你。你現在就可以自行離去了，但若是裴家人再度拿你要挾我郭家，我不會手下留，更加不會出手救你。”

納蘭雪輕輕閉上了雙目，片刻之後，又猛地睜開，隨後突然放下了上的包裹，從中取出了一張紙，放在了桌子上，慢慢地道：“我不會白白收你的禮，這一張紙便是我送給你的回報，從此以後，我不欠你郭家的，你們也不欠我的。咱們就此告別吧！”說著，真的拾起了桌子上的地契和房契，轉下了馬車。

李未央吩咐趙月道：“你去請五哥親自護送進城，並且讓郭家的護衛暗中保護。”

趙月點了點頭，應聲離去。

就在此時，郭澄上了馬車，他看著李未央，目裡流出一深沉道：“這件事，你真的不打算告訴母親嗎？”

李未央搖了搖頭道：“不能讓母親知道，若是知道了，二**也會知道。”

郭澄歎了一口氣道：“可我總覺得事不可能一輩子瞞得住，總有一天會傳到二**的耳朵裡去。”

李未央道：“世上沒有不風的牆，這也是早晚的事，咱們早做準備也好。”

郭澄突然抬起黑亮的眼睛，著李未央道：“或者我們可以坦言相告。”李未央搖了搖頭，隨即將桌上折疊起來的、納蘭雪出來的那張紙，遞給了郭澄。

郭澄接過來，就著燭一看，卻是整個人都愣住了，良久他才開口道：“沒有想到，他們當初竟然還有一紙婚書。”

李未央點了點頭，看著那紙上燙金的字道：“二哥既然與定，他又是一個十分信守承諾的人，必定會留下憑證，這一紙婚書，若是納蘭雪執著去告一狀，郭家就會為滿城的笑柄。更嚴重一點，停妻再娶，這是一個什麼樣的名聲啊。二哥的這個輔國將軍是做不了，還會連累郭家百年清譽就此完結。”

李未央也不想做的這麼咄咄人，只不過在越西一朝，有了這一紙婚書，納蘭雪就等同於郭衍的未婚妻。然而郭衍卻拋棄了自己的承諾，轉而迎娶了他人，這跟那榜眼拋棄青樓子，可完全是兩個概念。那榜眼與葉芙蓉雖然有了婚姻之盟，可畢竟是口說無憑，再者，貴賤有別，他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容納一個青樓子的。事實上，他若是沒有貪慕富貴，迎娶那**之，完全可以娶了那葉芙蓉做妾室，誰也不會多說他什麼。可他偏偏為了迎娶新人，將對方拒之門外、狠心不理，這才會造了負心薄幸的名聲。但是對於郭衍而言，明明有已經訂婚的妻子，卻拋棄了對方，這跟停妻再娶，又有什麼區別呢？對世家豪門而言，實在是敗壞門風之事。

郭澄看著那一紙婚書，心頭卻是漫過一陣一陣的寒涼：“若是剛才這納蘭雪落到裴家人的手中，恐怕……”他的話沒有說下去，卻突然舉起婚書，放在那蠟燭之上點燃了，看著燭火將那燙金的字一點一點卷起來，最終變一片灰燼。

李未央默默地看著，神變幻不定。卻聽見郭澄歎息一聲道：“雖然你將自己的目的說的這麼功利，可我卻總覺得，你是誠心想要幫這個姑娘。”

李未央看著郭澄，似笑非笑道：“哦，何以見得呢？”

郭澄微微一笑道：“若是你真的狠心絕，剛才大可以殺了滅口，神不知鬼不覺，誰也不會懷疑到了郭家人的頭上，裴家更是沒有辦法再拿納蘭雪的事來威脅咱們。可是你沒有，還送給一間藥堂，並且派人保護。”

李未央含著一縷淡淡的笑意，嗤笑一聲，道：“那不過是監視！”

郭澄搖了搖頭道：“不，不是監視，就是保護！我敢肯定！”

他這樣說著，李未央卻輕盈一笑，神舒展，慢慢道：“保護也好，監視也罷，我只是不希母親因為此事，到丁點的傷害。”

郭澄輕輕歎息了一聲道：“這件事總算暫時平息下來了，二**不知道，也算是避免了一場大。”

李未央眼中冷芒乍起，笑容之中含了三分冷冽道：“不是大這麼簡單，只怕還會牽涉到郭陳兩家的聯盟。”

郭澄心頭一跳，看了李未央一眼。可此時李未央已經低下了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只把目凝在那一團被燒灰燼的婚書之上。

裴府，夜涼如水，月華泛著淡淡的清寒，花園裡有一汪碧波湖水，卻是死水，借以聚財之意。湖中水洌洌，間或有錦鯉遊來遊去。一陣風吹過，湖水泛起了微微的波紋。裴弼施施然推開了書房的門，走了進去。而他的後則跟了裴徽，亦步亦趨，十分忐忑的模樣，全然不複往日裡的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