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夜替。

　一月之后，小沙彌江此意最終還是以疲乏之，帶著西州兵自這邊疆之地逃離。龍攆之中，那一直躺著的人卻沒有醒來，只是倚著龍攆之中輾轉了千百里之地。

　雪停了，風驟了。

　這洲國之中的變幻也多了些許，戰報傳來，南岳敗了，西州援軍幾乎全軍覆沒，自此，南岳被劃東蜀領土之地。

　龍攆之中。

　流煙只是抱著懷中那長眠不醒的人，紅眸而聲道：“皇兄，南岳沒了……”

　懷中之人，沒有任何靜。

　那麼深的傷，那麼重的傷，撿回這條命已是契機。所有人并不期待著他能在這極短的時間醒來，可若是不醒，這西州又將置于何地。

　東蜀敵軍，早已過西州邊境。

　那些百姓被殺的聲音，那些絕的嘶鳴，漫天而起。多西州兵死于這一月之中，多命潰之千里。什麼都沒了，他們能做的便只有逃。

　楚臨安闔眸于龍攆之，輕聲喃喃道：“尋到畫涼了嗎？”

　龍攆之外，顧生言邊駕馬車，邊道了一句：“尋出去的探子無一所獲，畫將軍似是有意匿于洲國之中……”

　楚臨安淺笑：“畫涼的子，的確沒有變。”

　這龍攆之中，長久的寂靜蔓延，最終那倚于流煙一側的江此意，抬眸凝著楚臨安一瞬，不知想著什麼。

　流煙隨即側眸凝去。

　許久之后，小沙彌江此意才緩緩道：“這已經呈了極致，楚臨安，回去吧。”

　流煙驚慌：“這關頭，你讓他回哪里？皇兄的傷怎麼辦？”

　江此意的眸依舊凝著楚臨安，他曾答應過楚臨安護他命，可追兵太多，東蜀敵軍也太多。若是楚臨安一直跟著他們，他似乎已經做不到那承諾了。

　楚臨安只是垂著頭，手輕輕于雪瑩的發上。即便如此，雪瑩還能如此沉沉睡著，不帶一憂愁，可便是如此，他的心也能安了一些。

　楚臨安頷首，俊秀之容多了分笑意：“不后悔？”

　江此意和煦的笑意：“文治昏睡，你與雪瑩姑娘便自由了，這便是我能為你做的事。自今日起，這西州與你再無瓜葛，躲在那里活著，都是你的決定了。”

　楚臨安雖是一窒，垂目間，那遮目的錦帶已落了下去。他什麼都沒說，只是靜靜坐在這龍攆之中，著冬去的暖意，著外線越來越暗的模樣。

　不知何時，這龍攆停了下來。

　不知何時，雪瑩也醒了。

　自楚臨安握著雪瑩的手踏足土地的那一刻，那龍攆已經急聘而出。

　漫天星辰，落了一的耀。

　雪瑩驀然頷首，看著那龍攆消失的方向：“我們……被丟下了？”

　話至這里，雪瑩看到的卻是楚臨安眸底的溫和之。

　那遮眸的帶不知何時已經不在他臉上了，鮮有機會看到那雙空的眼睛，而那空卻多了分。那本該淡藍的瞳孔早已漆黑。

　那雙眼睛映著雪瑩白皙之容。

　雪瑩狐疑：“你的眼睛！能看到我？”

　楚臨安揚手輕輕于雪瑩的發上，淺笑道：“我們……自由了。”

　他笑著，俊之容多了太多的，這一片寂靜之地沒有喧囂，只剩下彼此之中的心跳之聲。

　等了多久，才等來這一刻。

　前之人，是溪姑娘，卻也不是溪姑娘，是他的人，卻也不是他的人。那絕之容，便是那年他于慶城縣蘆葦見到的容。只是這子之中的靈魂卻早已換了人。

　雪瑩突然間紅了臉，這楚臨安竟此般凝著他。

　夜之中，那曜黑的眸沉到了極致，狹長的眼睛，濃的睫，于風中如蝶翼一般。此般都已經好看到此般模樣，若是曾經的藍，又該有多？

　驀然之中。

　楚臨安突然抱了雪瑩的腰，直接吻了下去。

　從兢兢戰戰到紅了臉，雪瑩只是到楚臨安的溫暖，卻不知何時看到楚臨安的淚，自眼眶而落，染了那睫。

　自由了，便如此開心嗎？

　都開心哭了？

　雪瑩角含笑，直接埋首于他懷中：“我們去哪里？莫要等文治醒來再一起逃，那便晚了。”

　楚臨安著雪瑩的發，淡淡道：“文治不會再來尋。”

　便如此篤定嗎？

　雪瑩想著，嗤嗤地笑著，頷首便笑道：“那你說，去哪里？”

　那雙不知何時已經恢復明的眸子只是看著雪瑩淺淡的笑著，了的發：“梅林，居屋，可好？”

　“那是你曾經住的地方嗎？”

　“住過很久，已經習慣了，你要去嗎？”

　“好！”雪瑩笑的開心，牽著楚臨安的手只是于前方走著。

　地上的積雪不知何時已化了去，雪瑩走的小心，盡量在前方帶著路。只是突然想起楚臨安的眼睛，雪瑩小心問道：“你的眼睛，何時好的？你瞞了我多久？”

　后之人握著雪瑩的手，只是淺笑著：“江此意尋到文治的那一日。”

　“那日？已經那麼久了嗎？那個時候我還問你，我是不是云溪的替代品呢，你框我說不是。”

　“我說并非是因為你的臉，才想與你在一起，是因為你的子。”楚臨安看著雪瑩的背影，神黯然，心中卻揪痛著，“我不想為你的拖累，所以在那日之后，我便開始用藥了。這雙眼睛若是再看不到你，你定然會傷心吧？”

　“哪有……我又不介意……你怎麼樣都生的好看！”雪瑩的每一聲回復都帶著清脆的笑意。

　楚臨安垂眸凝著那漂亮修長的手，又將之握了一些。

　慶城縣時，溪姑娘便是如此握著他，而那個時候，溪姑娘也便是此般笑著。那般時早已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他苦笑著，眸似是過雪瑩的背影看著什麼。口口聲聲騙雪瑩，卻也只是想一生看到這張容。只要雪瑩一直陪于他邊，那麼便一生能看著這幅子的生與老。

　如此便夠了。

　他從來不是大善之人，也從來不是一個好人。不敢面對云溪時，他選擇放棄這雙眼睛，

　如今，雪瑩每天都在他邊，他又豈能不去珍惜。自私，這一生他自私的事太多了，每一件都無法挽回。可只要雪瑩一生不知，那便一生都是快樂的。

　這幅子是畫溪的，卻也終究是雪瑩，對于楚臨安而言，是誰已經不重要的。

　不是嗎？

　楚臨安笑笑，停住在這林間，凝著天空。繁星點綴，已不是那日的繁華，繁華盛世終究是一場夢，而手中的溫暖卻是真實的。

　只要親手殺了文治，云溪便能活下去。重生蠱已開始反噬，云溪還能活多久？可即便要死，云溪也不會寧西一手指頭，這便是云溪與雪瑩的不同之。

　雪瑩驀然回首，凝著楚臨安：“你想什麼呢？”

　回了手，苦悶著，生惱著氣。

　楚臨安看著如此模樣，出手輕了的發：“知道云溪的人，只有我們兩個，可我救不了。我能救的人，如今便只有你，帶你離開永遠不會來。遠離西州與文治，還有東蜀的追兵。”

　這一聲反差，卻讓雪瑩驚詫。

　他明明是公子之，明眸皓齒，瓷白皮于這夜之中波瀾了。可那雙能看到自己的眼睛，似是比哭泣時還要悲傷。

　雪瑩凝著他，神眸驀然暗了下去：“這是云溪自己的選擇，與你無關。”

　“是啊……”楚臨安笑笑，看著雪瑩，“走吧。”

　他步履輕快，輕拽著雪瑩走在這片土地之中，一黑也藏于黑夜之中。雪瑩恢復了笑意，只是跟著他，握那手，滿心的歡喜。

　這西州的一切，自今日之后與無關了吧。

　“小安安，我們親好不好？”

　“好。”

　“那我們要幾個孩子呢？”

　“兩個吧。”

　“那什麼名字呢？”

　“你取便好。”

　“那孩子可以跟我姓嗎？”

　“姓雪？”

　“其實，我姓歐，我歐雪瑩。”

　“是嗎？”

　“好吧，我姓李，李雪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