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州兵重卷而來，讓東蜀沒想到的卻是西州以南岳開刀。西州放棄了京都之地，來到南岳，于三日之絞殺東蜀兵將近二十萬。

　東蜀駐于南岳的所有兵將的尸首幾乎埋了幾座城池，每一座城池皆焚燒著尸的腥味，蔓延九丈之空，黑夜如白晝一般亮，卻又如火山口般的烈紅。

　決臺之下——

　千水高明將軍放下手中的火把，甩向了后。

　痛苦聲蔓延而開。

　此時決的并非是東蜀兵，而是投降于東蜀的南岳降兵，這已經是最后一千人。

　背對著那殘忍的一幕，千水高明將軍頷首凝著天空之上的星空，萬里無云，似是寂靜，也似是安寧。那些嘶咧天空的聲音也于此刻變得蕭條，變得安寧。

　尸的味道始終是伴隨著惡心。

　千水高明將軍眉梢微皺，自兵將手中接過佩刀，大步朝著相反而去，那里還有南岳最后一名降軍，也是最棘手之人，也是最重要的人。

　火燒連綿，伴隨著大雨傾盆而熄滅。

　夜也逐漸顯得黑沉。

　于廣場之中的沉鐵籠中關著一個蜷的人，滿污垢與腥，只是單單地看著并看不出什麼。

　是男是，一時間千水高明卻也琢磨不定了。

　北淵命脈江此意曾說過，這人是文治帝南岳的那日拿下的，漫天的瓊花被籠中人撕的碎。這籠中人掠空如飛鳥，百丈高空之上無人能捉，也無人能看清。武功極高，已是百年難見。這般武功，與溪姑娘定然不相上下了。也便是如此之人，才讓西州君主親自去拿下。

　那日眾人皆見，文治將那數百斤的沉鐵籠直接帶百丈之空，自當文治落地之時，沉鐵籠中便多了此人。

　被關在沉鐵籠之后，這人便只是呆呆地坐在籠中，一言未發，滿頭的墨發遮住容貌，竟是誰也沒見過的臉。

　籠中人一黑，小而玲瓏，或許是個姑娘吧。

　千水高明想著，直接拔出佩刀，定定地凝著沉鐵籠中的人：“聽聞姑娘是南岳之中武功最為高強之人，南岳將家命都給了姑娘之手，而姑娘卻帶著南岳兵將投降于東蜀，害得援軍損失十幾萬之多。不知這些，本將可說的對？”

　籠中人無靜。

　千水高明的佩刀指向了籠中之人，隨即又道：“若本將猜的不錯，姑娘的武功定然在數十萬人之上的，如此能耐，守了南岳皇族那麼久，為何要投于東蜀？”

　籠中人微，眸狡黠：“文治讓你們決我，怎麼還不手？”

　這聲音的確是姑娘的聲音。

　千水高明握著佩刀，只是覺得問不出什麼了，便預要下手。可便是在千水高明下手的瞬間，有一力量直接襲向千水高明，他跌倒于地！而于此刻，千水高明后的古樹已經粹，如從未高聳過的模樣一般消失了！

　千水高明看著前方的龍攆，沉聲道：“末將叩見皇上！叩謝皇上的救命之恩！”

　剛剛，若是千水高明沒有被文治一掌襲開，那籠中姑娘的掌已經落在了他的口之上，或許他的會像那古樹一般徹底碎掉！

　籠中人此時大笑著：“文治，你瞧瞧你手中的人，有誰能用？哈哈哈……”

　龍攆簾帳飛揚，其中之人卻并未下了龍攆。

　籠中人于墨發之下，出了那雙極艷的清眸，清眸之中映著龍攆的明黃，反復看著，又反復地念叨著：“看模樣，武功似是又進不了，文治。”

　籠中人聲音清澈，帶著嘲弄之。

　監顧生言站在龍攆一側，垂道：“若是皇上有什麼想問的，奴才可以代為轉達。這姑娘今個兒總要都是死的，如何死，待會皇上看著辦便好。”

　即便是聽聞“死”，籠中人也無任何膽怯之意。

　千水高明拍了上的土，便朝著龍攆而去，于顧生言側也同時俯：“皇上，末將并沒有問出什麼東西，是末將無用！”

　“顧生言。”

　龍攆中聲音傳來，顧生言急忙掀開了簾帳，俯靜待著。只是這一刻，所有人看著龍攆之中的景象都微微詫異，甚至是籠中人也微微了心神。

　龍攆外側明黃，而其中卻鑲嵌了一顆極大的夜明珠。

　約約，淺淺淡淡。

　那夜明珠照著龍攆之的冰種鋪設，無一之地不是冰種而做的，溫潤之籠罩著寧西懷中的絕子。

　冰種可溫潤尸，是眾所周知的事，所有人看的明白。

　即便是千水高明將軍，看此也是微微詫異，臉僵白，一言不敢發。溪姑娘已經死幾日，可并未下葬的消息，文治便是一直帶著這尸嗎……

　寧西將云溪抱起，一腳下龍攆。

　顧生言于后疾步跟著。

　籠中人眉梢微皺，于沉鐵籠中起了，看著前方那俊之人一步步踱來的模樣：“文治，你終究是瘋了，瘋了……哈哈哈哈……”

　籠中人笑著，嘲弄著。

　寧西停下腳步，俊白皙的容于夜之下多了分冷冽：“江此意守了北淵百年，而單玨你又何嘗不是守了南岳數十年？如此做了降軍，到底是何意？”

　單玨。

　多年沒有人敢的名字了，又多年沒有人如此跟說過話？南岳將的份掩蓋，將當做“劍”，束縛于南岳皇城之中，以親人作為要挾，讓了這數十年的寂寞。

　世人皆知北淵命脈江此意，卻無人知道南岳單玨。

　生來便是天生的練武奇才，南岳皇族發現了，卻又怕最終老死，學習那與江此意一般的武功，讓永葆年輕時的模樣，與江此意一樣永遠活著。

　若是活著，那南岳便長久不衰。

　若是活著，便能一直被利用。

　東蜀侵南岳的那一日，單玨只是眼睜睜地看著東蜀人殺了的最后一個親人，看著東蜀人殺了南岳皇城的最后一位皇子。

　南岳用單家人迫了數十年，也該夠了。

　那一瞬間，不想要單家了，所有痛苦的被殺之聲皆被單玨抹殺于記憶之中。

　沒有去救單家人，只是麻木地看著死亡，就如同現在看著寧西一般，輕笑著：“文治，上次見你還是十五年前，西州使臣親帶你來南岳。”

　晚風吹拂著。

　寧西垂眸看著懷中之人“沉睡”之容，冷淡道：“那時的西州兵弱，父皇想要將朕為質子送去南岳，是單玨你不肯要朕去做那質子。”

　單玨手握沉鐵之籠，隨著寧西的眸凝了云溪，再度笑出了聲：“我一眼便能看出你今后會超越北淵命脈江此意，也會超過我。如此好玩的事，我又豈能不去做呢？只是你讓我失了，我等了你那麼久，你卻遲遲不肯向南岳出兵，真的好無趣。”

　單玨頷首，發被風吹了去。

　之容同樣帶著青，雖并非絕，但也算的上清秀。

　寧西沉了聲：“你待朕有恩，朕會給你機會。”

　“單玨做了一輩子南岳的兵刃，如今還會為你西州的兵刃嗎？你當真覺得我會與江此意那廝一般，為了而投于西州？”

　“若你想死，剛剛便不會對朕的將軍出手。”

　“死在那般雜碎手中，單玨不甘心，也不愿，這很難理解嗎？”

　“朕可以幫你得到你想要的東西。”寧西側眸凝了顧生言一瞬，抱著懷中之人便直接朝著龍攆而去。

　所有人都俯而跪：“恭送皇上。”

　單玨看著寧西的背影，眉目多了思慮之：“小監。”

　聽到這籠中人自己，顧生言急忙停下了，回便俯道：“南岳命脈，您還有什麼話要奴才傳達給皇上的嗎？”

　單玨輕佻了顧生言：“命脈這個詞，是用來形容江此意的。”

　顧生言淺笑，撓了撓頭：“單玨姑娘說的對。”

　單玨出掌的瞬間，那沉鐵籠的鎖已碎了去，一步踏出了月之中，長了懶腰。所有西州兵于此刻將那佩刀直接落在了單玨前。

　只是，無人再敢上前。

　千水高明握刀而前，嚇得臉僵白：“你能打開這玄鐵籠，你還在這里被關了兩日？你究竟——”

　單玨冷眸輕佻千水高明，嚇得他啞口無言。

　龍攆已落了簾帳。單玨倚于玄鐵籠外，看著那龍攆已經馳聘而去的黑夜景，頷首凝著天空中的煙氣，苦笑著：“最終，還是死了……死了……”

　于今日，南岳降軍被文治全部死。

　這夜中的腥氣太重，重到似是看到東蜀城的那日的景象。那日，漫天腥，若是南岳將士不投降便要被殺。若是如此，那便帶著南岳皇族引以為傲的將士去投降，看著南岳皇族痛苦，看著他們一個個死掉，便是單玨的復仇。

　——單玨，你竟不顧單家人的死活，你終究是南岳人，也是單家人！

　——若是太子死了，南岳便真的完了！

　——單玨，救救我們！單玨……

　那個時候的單玨只是笑著，徹底瘋了，也徹底絕了。只是捂著耳朵，害怕聽到別人念的名字，害怕到了極致。

　時至今日，南岳沒了，單家也沒了。

　這洲國之中，只剩下文治與冥帝了。

　若誰能幫，那便最后為誰做一次事吧。

　單玨看著龍攆已經消失的方向，對顧生言笑道：“文治想要什麼，我會去做，只要他能已一己之力讓我變一個普通的人。”

　顧生言詫異：“普通人？姑娘這要求倒是奇怪。”

　單玨眉梢微皺：“不過——”

　顧生言俯：“奴才聽著。”

　單玨朝著龍攆離去的方向緩緩踱步，顧生言在后跟著，卻聽到單玨輕聲道：“溪姑娘那尸已經臭了，該下葬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