伺候皇后卸了妝容再沐浴睡下，蘇問春才從東辰宮出來，快到宸華宮的時候，和黑著臉回來的趙琛正好上，抬頭天，月亮東移，已是下半夜，月清冷得。

　“殿下。”

　蘇問春行禮，趙琛眉頭擰麻繩，面不喜：“這個時辰，你怎麼在這里？”

　“皇后娘娘召我說幾句話。”

　蘇問春好歹是趙琛召進宮來的，這幾日的向東辰宮自然也有人匯報給趙琛聽，這會兒聽見蘇問春這麼說，不由回頭給七錢遞了個眼，讓他帶著宮人退后，自己則拉著蘇問春往前走了幾步：“母后和你有什麼好談的？”

　“皇后娘娘說，司家門下有怪醫研制出了能治好我手的藥膏，拿了一盒給我試試。”

　“那藥母后白給你的？”趙琛盯著蘇問春不放，手上不自覺失了力道，得蘇問春有點疼，不由掀眸看著趙琛：“自然不是白給，皇后娘娘向我提了條件。”

　在蘇問春說皇后提了條件以后，趙琛的眸底迅速閃過晦暗艱的緒，像失又像是痛心，蘇問春猛然驚覺，原來太子和皇后的母子關系也并非之前看見的那麼好。

　可天底下還有比母子緣更無間的嗎？

　“殿下放心，皇后娘娘沒有為難我，只是讓我效忠殿下，多為殿下解憂。”蘇問春溫笑著說，眉目輕，笑起來時如月牙形狀的湖泊，自有一安定人心的力量。

　趙琛原本擰的眉頭不自覺舒展開來，有些不確定：“母后真是這樣說的？”

　“不然殿下以為呢？”

　蘇問春反問，趙琛像是一下子被踩到了痛惱怒起來：“本宮問你話你就如實回答，耍心機妄自揣測本宮的心思對你沒什麼好！”

　“罪不敢。”

　蘇問春低頭，重新用回“罪”這個稱呼，趙琛吼完并沒有解氣，反而有種心思被人看的難堪，他呼吸加劇，抓住蘇問春的手就要往里拖，剛走了兩步，七錢怯弱的聲音從遠傳來：“殿下，衛大人在書房，有事求見殿下！”

　“不見！”

　“衛大人說，他查到新的和刺客有關的證據！”

　趙琛停下，刺殺之事事關重大，有任何的進展都要引起重視，但白日他和衛恒才在朝堂上為蘇時寒的問題吵個不停，這會兒衛恒說查到新的證據，可信麼？

　趙琛猶疑，蘇問春在旁邊看著莫名覺得有些可笑：“殿下何以出這般神？莫不是以為衛大人會拿這種事與殿下開玩笑？”

　衛恒的品行，便是蘇問春這樣只和他接了月余的人都是信得過的，趙琛和他同窗數載，竟然還會存有疑慮，那放眼昭陵朝堂，還有誰是值得趙琛信任的？

　趙琛抿不答，思忖片刻終于放開蘇問春，帶著七錢朝書房趕去。

　蘇問春站在原地沒，看著趙琛匆匆離開的影，突然對皇后之前說的那句話有了些許會。

　皇后說，皇家的人，都不喜歡司家的人。

　蘇問春原以為這話指的是帝后之間存在的矛盾，這會兒才發現，這話指的是整個皇家和司家的關系。

　司家富甲天下，連皇室都不得不借司家的財力來維持國庫，因為這種依賴關系，司家出了三代皇后，但這種依賴，在皇家之中卻又是最讓人忌諱的。

　連征戰沙場的肱骨之臣被扣上功高震主的帽子都會被帝王視為眼中釘拔除，司家這樣的存在又怎麼會不讓皇家忌憚呢？

　蘇問春腦子里又浮現出趙琛方才晦暗不明的神，說到底，皇后并不是他的生母，就算天下人都覺得皇后一生無所出，完全把趙琛當自己的骨，也終究隔著一層肚皮。

　所以如今，皇家對司家忌憚到什麼程度了？

　……

　子時末，書房重新點上燭火，宮人還想燒炭，被衛恒抬手制止：“不必如此麻煩，我與太子殿下說幾句話就走。”

　“天氣寒涼，奴才還是把火燒上吧。”

　宮人勸說，衛恒神冷肅，堅決的搖搖頭，宮人只好作罷，躬退出書房，過了一會兒，趙琛匆匆趕來，進門的瞬間，臉上怒容還未消散。

　“殿下。”

　衛恒拱手行禮，語氣冷靜面容平和，全然不見白天朝堂之上和趙琛吵架的模樣，趙琛一路上憋的火全堵在嚨，悶悶的應了一聲，走到桌案前坐下，找到宣泄口：“這里伺候的人都死了嗎？這麼冷的天也不知道事先生火燒炭？”

　門外伺候的宮人嚇得一抖，衛恒已開口解釋：“是下讓他們不要生火的，下的話不多，只有兩件事想告訴殿下，不會耽誤殿下太長時間。”

　“什麼事？”

　“第一，經過走訪調查，下發現上次刺殺陛下的刺客，除了常去攬月閣，還喜歡去一個地方。”

　“什麼地方？”

　“陵茶樓。”

　趙琛皺眉，對這個茶樓的名字并沒有什麼印象，這樣的反應不出衛恒所料，他拱手繼續道：“另外，下還發現大理寺卿周常安大人和新任的巡夜司統領李燃也經常出陵茶樓。”

　趙震珩繼位后，昭陵喜好風雅，推崇文人治國，百也大多喜歡品茶論詩，出茶樓這種地方并不奇怪，但加上兩個字就不得不讓人起疑了。

　既然出茶樓是再正常不過的事，為什麼他們要遮遮掩掩的？

　“他二人既是出那座茶樓，定然做得十分，鴻遠你是怎麼查出來的？”趙琛在一開始的驚詫以后，第一反應不是派人調查這座茶樓有什麼問題，而是懷疑衛恒。

　衛恒之前在心里做了千百遍設想，獨獨沒有想到會變這樣。

　“殿下懷疑這是下為了救蘇廷尉編造出來的謊話，還是殿下覺得下與他們本就是一伙的？”

　“鴻遠的為人本宮自然不會懷疑，只是這消息來得突兀，本自然要問清楚，不能貿然行，以免鬧得城中人心惶惶。”

　這理由找得很好，衛恒掀眸，眸底一片薄涼：“殿下，不管是大理寺還是京兆尹甚至是普通州縣的衙役辦案都有一個準則，在一個案子水落石出前，要全力保護線人的安全，殿下不會連這個都不知道吧？”

　這句反問以下犯上，只差直接把一句“殿下你怕不是傻子”扔到趙琛臉上。

　“衛恒，你真以為本宮不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