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園寂靜得沒有一點聲音，明明今天出了太，剛剛灑在上還有一點暖意，現在卻只剩下徹骨的寒。

　皇后端莊大氣了二十多年，在這一瞬間，卻突然覺得自己委屈得像個孩子。

　熱騰的霧氣蒙了眼睛，皇后忍不住開口：“陛下，您知道司家對您一直都是忠心耿耿的啊！”

　不然司家怎麼會染手攬月閣，做那些骯臟的買賣？九五之尊是司家的夫，昭陵儲君是司家的子，司家有什麼理由和機行不軌之事呢？

　皇后的聲音帶了哽咽和音，若不是這二十多年的皇后威儀讓竭力控制著，眼淚都會滾落下來。

　司家是因為皇家才不清不白不能堂堂正正面對世人的，如果趙震珩反過頭來還要懷疑司家的忠心，那司家這麼多年做的事又算什麼？笑話？

　“皇后說的哪里話，司家是你的母族，朕如果連司家都不相信，整個昭陵，還有什麼是朕可以相信的？”趙震珩聲寬，艱難的手拍了拍皇后的肩膀，“這些事宸賢始終是要自己面對的，若是這次朕已經遇害了，有人背后發難，又有誰能幫他呢？”

　“陛下！”

　皇后急忙用手捂住趙震珩的，像是過于擔心害怕，心里卻是一陣悲涼。

　這次遇刺，趙震珩只是重傷，但在他心里，他已經死過一次了，除了他自己，誰都有害死他的可能，哪怕是他親生的太子，哪怕是司家。

　這種嫌隙，也許在那支毒箭進他膛的時候就已經存在，養傷的這些時日，那嫌隙的裂被滋養得越來越大，不管誰說什麼做什麼，都彌補不了也填補不了。

　“陛下是萬金之軀，萬萬不可再說這樣的話！”皇后關切的說，在認清現狀以后，迅速收斂了委屈回了眼淚，又恢復平日進退有度的模樣。

　不管發生什麼事，都得保持冷靜，不能自陣腳，畢竟司家還得靠呢！

　趙震珩停下來以后，皇后收回手，方才失態哭的神已經被莊重的溫笑取代：“方才是臣妾越矩了，宸賢如今已經代政，是大人了，朝堂上的事本就不到臣妾手，還請陛下不要與臣妾一般見識。”

　剛剛和趙震珩說話還夾著一個妻子和母親的緒，這會兒才完完全全從容淡定，做回了一國之母。

　這才是的命，一輩子活在條條框框里，有著自己的責任，也有著不容逾越的雷池，時時刻刻都要記得把那些縹緲虛無的從里剝離出去，做一個沒有的，盡善盡的皇后。

　“盅里熬的雪蛞湯，太醫說對傷口恢復非常有好，陛下現在要喝嗎？”

　“先放著吧。”趙震珩輕嘆，這些日子滋補的東西吃得太多，對這些沒什麼興趣，皇后也不氣餒，笑著起：“那一會兒陛下想吃再吃吧，臣妾也不大舒服，就不在這兒擾陛下清靜了。”

　說完轉離開，趙震珩沒有挽留。

　兩人的影子在日下親昵的融在一起，又毫不拖泥帶水的分道揚鑣，好像過去二十多年的夫妻分只是一場虛無縹緲的鏡花水月。

　目送皇后走遠，高如海猶豫了一會兒，走到趙震珩后：“陛下，要奴才幫您按一下嗎？”

　趙震珩沒說話，高如海把拂塵往腰上一，兩只胖手按到趙震珩肩上。

　高如海跟在趙震珩邊的時間比皇后更久，平日趙震珩累極了，他也會上手幫忙按一番，力道拿得比宮里任何一個嬪妃都好，這也是他能做務總管這麼久的重要原因。

　肩頸被按得很舒服，趙震珩放松下來，眼睛微微闔著神也染上兩分散漫，高如海趁機開口：“陛下，這個力道可以嗎？”

　“嗯。”

　趙震珩應了一聲，高如海便挑了一些瑣碎趣事來聽。

　高如海宮前是貧苦人家的孩子，上山爬樹鳥窩下河抓魚捕夜叉，所有趙震珩能想象到不能想象到的，他都做了。

　當然，其中很多是真的，還有很多都是假的，是他這些年聽手下新進的小太監說的，覺得有趣，吧吧就變自己的，像這種時候說來逗主子樂呵樂呵總是好的，畢竟這深宮里長大的人吶，聽見捕家雀這種事都會新奇得不得了。

　“……卻說那黃老三，追著那泥鰍跑得正歡，這時候……”

　“高如海。”

　高如海說到興起，聲音不自覺拔高了兩分，趙震珩突然開口，高如海臉上的橫一，像是被人一把掐住嚨沒了聲音，隨后跪在地上：“奴才聒噪，求陛下恕罪！”

　說完就開始自己扇自己耳，這兩下一點沒省力，白胖胖的臉頓時浮現出紅彤彤的掌印。

　“行了，朕也沒說要治你的罪。”

　趙震珩溫聲制止，高如海又磕了兩個頭謝恩，才從地上爬起來，拍拍膝蓋上的灰塵，正拍著，又聽見趙震珩問：“高如海，你說，宸賢這個太子怎麼樣？”

　高如海眼皮一跳，心跳如擂，眼珠子驚疑不定的轉來轉去，一看就知道是在想用什麼冠冕堂皇的話來應對，趙震珩眉頭一皺，沉下聲去：“這里只有你和朕兩個人，朕要你如實回答，不可瞞。”

　“太子殿下是皇后膝下唯一的子嗣，師承丞相和太傅大人，通治國策論，是昭陵當仁不讓的儲君。”

　“朕說了想聽真話，而不是只有好話！”

　趙震珩加重語氣，高如海額頭冒出冷汗，訕訕的笑起，打量趙震珩的神，確認他沒有生氣的跡象，這才猶豫的開口：“太子殿下……有些易怒，平日對宮里的宮人也有些過于嚴厲，稍有不順便會將人打殺，就像上次登高節祭祀，殿下一氣之下就當著百姓的面砍了兩個人的腦袋，若是傳出暴的名聲，對殿下終究還是不好。”

　高如海努力謹慎的斟酌著言辭，雖然說的趙琛格過于易怒，但最后一句話加上去，出發點還是在為趙琛著想。

　趙震珩若有所思，良久忽然問：“撇開皇后和司家，你覺得太子和其他幾位皇子相比，誰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