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皇后輕輕嘆了口氣：“唉……”

　秦歆笑笑，又勸解了宋皇后許久。

　宋皇后子骨原本就不好，加上昨天被代宗打了那個掌之后，一夜都沒有睡好。沒過多久，便乏了，打了個哈欠，淚浮現眼底。

　秦歆見狀，識趣地站了起來：“娘娘若是累了，臣就先告退了。”

　“好，你先走吧。”宋皇后點頭道，“今日照顧不周，連杯茶水都沒有，還請秦大小姐多多見諒。”

　秦歆笑道：“娘娘如今的境遇，正如龍游淺水，虎落平。您不過是一時被小人所困，才落到如今困守佛堂的地步罷了。有朝一日，那些制著您的因素若能都被除去，那您就會立刻為九天翱翔的玄。到時候，臣再來喝您的茶也不遲。”

　宋皇后不信地苦笑：“當真會有那麼一天麼？”

　被代宗撂在宮這麼多年，早就放棄了這樣的奢。

　秦歆拍拍宋皇后的手背，意味深長道：“娘娘。這世上最不可放棄的，就是希。有些事，娘娘不試試，又怎麼會知道呢？”

　說罷，秦歆沖宋皇后微微一笑，起告退。

　彩萍和來時一樣，又去送秦歆出宮。

　路上，彩萍輕輕嘆息道：“皇后娘娘這些年的遭遇，秦大小姐應該也知道一些。心里苦得很，一直也沒個人可以傾訴幾句。如今，我倒是要謝秦大小姐，讓娘娘好歹能說出幾句委屈來。”

　秦歆道：“彩萍姑姑不要在意這樣的小事。我能起到的作用，也不過是在旁邊聽幾句皇后娘娘的遭遇而已，遠不能真正為皇后娘娘分憂。”

　“沒有的事，秦大小姐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彩萍搖頭，面上漸漸浮現出憤懣的神來，“何況誰都知道，皇后娘娘會落到如今的地步，都是因為那個姓林的……”

　“瞧瞧，本宮這是遇見誰了？”

　一道跋扈凌厲的聲音，驀然間從不遠響起。

　秦歆抬起頭，看見林貴妃正站在不遠的位置。

　林貴妃穿帶有凰朝刺繡紋樣的長，頭上綰了一個華麗繁復的縷鹿髻，發髻旁邊也裝飾著不金珠寶貝。一只凰傲然聳立在最頂端的位置，里銜著一串南海珊瑚制的瓔珞。

　后跟著一大隊的宮太監。劉三帶頭站在旁邊，扶著林貴妃的手。還有兩個宮一左一右地舉著明黃的傘蓋，站在林貴妃后為遮，派頭極盡尊榮面。

　這樣的傘蓋，原本只有皇帝、皇后和皇貴妃能用。林貴妃以區區貴妃的品級，卻用上了這樣的東西，顯然是僭越了。而林貴妃那條丹朝的子，也是僭越的。

　彩萍盯著那傘蓋，一抹憤懣的神從眼底劃過。

　林貴妃笑道：“彩萍，你的眼睛是怎麼了，怎麼一個勁地往本宮的傘蓋上看？”

　“回林貴妃的話。”彩萍不得已地低頭，忍氣吞聲道，“奴婢只覺得，您的傘蓋好看得。”

　“是啊，好看！本宮也覺得它好看。”林貴妃慢悠悠地笑道，“這麼稀罕的東西，可是皇上特地上賜給本宮的呢。能不好看嗎？”

　彩萍沒有說話，咬住。

　秦歆福了福：“參見林貴妃。”

　“秦大小姐這一早上就進宮，可真是夠勤勉的。”林貴妃笑著走到秦歆邊，親自手將扶了起來，“你是去見皇后娘娘的？”

　秦歆微微頷首：“是的。”

　林貴妃笑道：“皇后娘娘對你說了什麼？”

　“……”

　秦歆沉默了。

　一時間，秦歆略略有些拿不準，不知道林貴妃到底想做什麼。

　和聰明人打道的時候，要看穿對方的想法，其實不難。

　問題在于，林貴妃實在算不得聰明。許多時候做出的那些事，都讓秦歆懷疑，自己是不是想錯了、做錯了什麼。

　秦歆盯著林貴妃看了一會，終于笑著回答：“皇后娘娘臣去宮，對臣說了不德的容。”

　林貴妃一愣：“德？”

　“不錯，正是德。”秦歆漫漫道，“古語有云，士有百行，唯四德。皇后娘娘今天臣去，特地講解了一番四德給臣……哦，就是德、容、言、紅這四樣。”

　林貴妃聽得臉皮微微搐了下，有些惱怒地擺手：“本宮知道什麼是四德！你不必拿本宮當傻子！”

　“哦。”秦歆福，“臣并無此意，若有冒犯，還請貴妃娘娘見諒。”

　林貴妃冷哼一聲，看向秦歆的眼神里寫滿不快。

　心下掙扎了片刻，冷聲道：“秦大姑娘，這花園里風正好，你陪本宮到去走走，如何啊？”

　秦歆沉默了片刻，笑道：“既然貴妃娘娘有這個意思，那臣自然奉陪。”

　“很好。”

　林貴妃面稍霽，冷哼一聲，轉頭趾高氣昂地就要往花園走。

　眼看著秦歆就要被林貴妃帶走，彩萍有些著急，了一聲：“貴妃娘娘，您不能這樣。秦小姐是皇后娘娘的賓客……”

　“住。”林貴妃轉過頭，視線凌厲地瞪著彩萍，“本宮要做什麼，還不到你一個小小的宮來教訓。”

　彩萍臉一白：“可是……”

　“彩萍姑姑。”秦歆怕彩萍吃虧，安地笑道，“我不過是和貴妃娘娘出去走一趟而已，你不必擔心。”

　彩萍咬了咬，想了很久才勉強點頭：“那好，既然秦大小姐也這麼說，我就先回皇后娘娘那里復命去了。貴妃娘娘，奴婢告退。”

　彩萍說著福了福，轉往宋皇后的宮方向走去。

　林貴妃看著彩萍的背影，余怒未消地冷哼一聲：“不過是一個失勢的主子，豢養的一條看門狗而已。還真拿自己當個人了！”

　劉三賠笑：“娘娘消消氣，您和這種賤人置氣，都是給了面子了。像這樣的人，何德何能，能讓您訓斥？哪怕您多給一個眼神，都是多余的、”

　“這倒也是。”林貴妃被劉三吹捧了幾句，終于回嗔作喜，趾高氣昂地頷首道，“前頭帶路吧。本宮要跟秦小姐好好逛一逛這花園。”

　“嗻。”劉三答應一聲，“貴妃娘娘這邊走。”

　……

　林貴妃走在前頭。

　秦歆跟在后邊，不疾不徐地走著，睫羽低垂。

　從外人的角度看，很難看見秦歆的眼神，也就無從得知到底在想什麼。

　林貴妃在前頭走了一陣，終于忍不住回頭，問秦歆：“秦大小姐，你對咱們后宮里的這位皇后娘娘，是怎麼個看法？”

　“回貴妃娘娘的話。”秦歆微微一笑，淡淡道，“皇后是君，臣是臣。臣對君，不敢有什麼看法。”

　四平八穩的答案。

　林貴妃有些不快地冷哼一聲：“秦大小姐這個答案，未免也太過頭了一些。”

　秦歆微笑：“不敢，臣只是實話實說罷了。”

　林貴妃沒有說話，神有些不快。

　從回廊轉角一拐彎，再往前，是一攀援了不藤蘿和凌霄花的大樹。

　走了這麼多路，林貴妃也有些乏了。

　在喬木邊上找了個地方坐下來，慵地吩咐了劉三一句：“行了，別往前走了，都先歇歇。”

　“嗻。”劉三趕指揮著宮們給林貴妃打傘，一邊陪笑道，“娘娘就是宅心仁厚，還惦記著奴才們歇息的事。能攤上娘娘您這樣的主子，那是奴才三生有幸。”

　林貴妃聽得得意，指頭了劉三的額頭，笑道：“就你會說話。”

　劉三順桿往上爬：“奴才只會說實話。”

　“是啊，本宮知道你說的是實話。更難得的是，你只會說忠心為主的實話。”林貴妃狀若無意地轉眸，視線輕輕掠過秦歆上，“這樣的本事，可不多見啊。誰要是有這種本事，都萬萬不要埋沒了自己的天賦才是。”

　秦歆看著劉三奴婢膝的模樣，角忍不住了。

　也不知道，到底是該先從劉三吹捧林貴妃時的無恥模樣說起，還是從林貴妃居然能把劉三的阿諛奉承當真說起。

　“秦大小姐。”林貴妃旁敲側擊地敲打了秦歆一通，終于又轉過頭，和秦歆說起了話，“說起天賦，眼下本宮覺得，秦大小姐上便有一種天賦。”

　秦歆聽得已經有些不耐煩了，問：“什麼天賦？”

　林貴妃沒有直接回答，視線悠悠轉開，落到旁邊的凌霄花上：“你看這凌霄花，開得多。”

　秦歆看著那只開了幾朵小骨朵的花，“……”

　“凌霄花和蘿都一樣，要靠著其他的樹木，才能爬得更高更遠。”林貴妃笑道，“那句話是怎麼說的來著？哦，良禽擇木而棲，忠臣擇主而事。秦大小姐，這人啊，有時候也應該跟花兒學學。”

　羅里羅嗦的。

　秦歆懶得跟林貴妃再打啞謎，直接問道：“所以貴妃娘娘的意思，是讓臣選個合適的主人來服侍？”

　“服侍？本宮覺得，這話倒也不必說得那麼難聽。”林貴妃掩口一笑，“不過是各取所需，暫且合作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