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夫人對我有恩。”
林氏給楚安潔倒了杯茶,又給自己倒了杯,緩緩道來。
“那時候三夫人剛進楚家,我剛知道肚子里有個孩子,生怕發生什麼意外,思慮過重,子也不利索。”
楚安潔懂這“意外”是什麼含義。
父親這些年花天酒地,接回來的人里也有懷過的,但如今大房卻還是只有一個庶。
“三夫人有個陪嫁婆子,喚作楊嬤嬤的,懂些醫,時常來幫我照顧子。”
楚安潔這才明白,嘆了口氣,“原來我這條命,還是托了三夫人的福才活下來。”
“這話也對也不對,你最該謝的,是正房的秦大,若不是網開一面,怕是天王老子來也救不了你。”
楚安潔聽了這些話,心口一痛。
林氏見兒臉不好,嘆了口氣,“這些都是老黃歷了,你不用往心里去,只記得幫襯著些覓塵軒。”
“幫襯覓塵軒?可那劉氏母十分跋扈,這樣幫不會引火燒嗎?”
林氏搖搖頭苦笑道:“楚家的險惡你我都清楚,就是因為這樣,我們才要盡力幫襯些,總不能對恩人見死不救吧?”
楚安潔沉默半晌,點頭說:“兒知道了。”
“天不早了,你快回去吧。”
楚安潔往外走了兩步,忽然又說道:“我聽說三夫人院里的人早在十年前就都發賣出去了,恐怕如今也找不到楊嬤嬤了,不然兒還想請來照顧姨娘的子。”
近幾年,林氏子一日不如一日,每日又要去主母那伺候,非得拿藥吊著才好,卻也是乏虛,時常頭痛不已。
林氏聽了這話,抬起頭來,面沉了沉:“你心這作甚,快回去歇著。”
——
第二日,一大早。
魏安然剛醒,就聽見外面吵吵嚷嚷的。
喊了句:“素蟬,怎麼了?”
素蟬端著水進屋,說:“大夫人差人送了好些新裳,還有首飾,正讓人拿進來呢。”
魏安然接過水漱口,完,看不出什麼波瀾,只說:“給我拿一件換上。”
“是。”
素蟬很快就回來了,手里拿了套新柳般翠的衫,還有套鉤白玉首飾。
魏安然洗漱完,由著素蟬伺候著穿戴好。
看著鏡中落落大方的倩影,心道,果真是人靠裳馬靠鞍,穿上這服,自己也像個大家小姐的樣子。
“三夫人起了嗎?”
“起了,已經讓丫鬟們擺了飯,正用著呢。”
魏安然點點頭,囑咐:“讓們盡心些。”
“三小姐放心。”
魏安然從鏡中打量,眼神中似乎帶了些重,“今日請安,你隨我去吧。”
素蟬愣了一下,反應過來,歡快地應了一聲,“是。”
“秀秀,你去趟錦怡苑,同大夫人說覓塵軒謝謝送來的裳首飾。”
魏安然囑咐完,施施然走出東廂房,素蟬跟在后亦步亦趨,很是恭敬。
趙秀秀看著人出了院子,從枕頭底下翻出魏安然留的碎銀子,回想著昨天魏安然囑咐的話,往后花園走去。
——
丫鬟們打了簾子,一綠裳的魏安然不疾不徐地走進東鶴居暖閣。
劉氏見進來,低垂眼簾,掩住一抹厲,昨夜楚懷進哄了好一會,卻還是不許對覓塵軒不敬。
再抬頭,臉上掛了個假惺惺的溫表,“三小姐昨晚休息的可好?”
魏安然看都沒看,自顧自的給楚老夫人和大夫人請了安,坐在下首。
然后才抬抬眼皮:“劉姨娘,我記得老夫人免了我娘每日請安伺候,卻沒說你可以不用去三夫人那伺候。我娘心善,免了你側侍候,但這早晚請安的規矩可得遵守。”
劉氏用力地著帕子,面容扭曲,本以為自己這般放低姿態,那丫頭片子能看在自己是長輩的份上,給自己留些臉面。
誰知道這鄉野丫頭不吃,大清早就給臉看,咬牙切齒道:“是我疏忽了,待會就去覓塵軒給三夫人請安。”
“劉姨娘這稱呼,是又不記得了?”
劉姨娘本就是裝出來的溫,第一次被數落,溫面早就裂開來,這第二句話一出,臉上再也掛不住,惡狠狠地回道。
“妾待會就去給三夫人請安。”
魏安然神自若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主座那位沒說話,只自顧自地品茶,看樣子,昨天也被楚老太爺叮囑過。
秦氏最看的就是劉氏不痛快,這個劉氏,仗著和老夫人沾親帶故,三爺又是從政的,對大房很是瞧不起,甚至還奪過大房的掌家權。
魏氏回來前,作為一房主母,沒有半點端莊樣子,只知道勾著男人哭哭啼啼。
生慣養的,也不知道有什麼好哭的!
秦氏笑容滿面,“老夫人,珍奇齋送了批新玩意,不好東西呢。小姐們都在,讓們自己挑,也省了我送的不合心意不是?”
楚老夫人聞言笑起來,“姐兒們都長大了,也該好好打扮起來。想我出嫁前,也很擺弄這些,如今再往上戴,就顯得不倫不類了。”
楚安萱指著丫鬟們呈上來的珠寶,“才不是呢,我就覺得那個塹花蓮紋翡翠釵很適合祖母。咱們揚州城哪里還能尋得如祖母這般標致的人呢?”
楚老夫人點點楚安萱的鼻尖,樂不可支地說:“你這鬼靈,就知道拿我這老太太尋開心。”
楚安萱笑得憨,又抬手一指,示意人把那只鏤空云形玉步搖呈上來。
魏安然在剛要拿起步搖時突然開口,聲音冷冽,“大姐姐都沒挑,四妹妹這個庶怎麼就先挑起來了,這便是你的家教嗎?”
“我……”我就這樣你管得著嗎!
楚安萱杏眼一抬,怒氣沖沖地瞪著。
“我這個養在鄉下的丫頭都知道尊卑貴賤,你這些年學的禮法都學去狗肚子里了嗎?”
楚安萱一口銀牙咬碎,惡狠狠地盯著魏安然。
從小到大,楚家什麼好東西不是著自己,連祖父祖母都不曾說什麼,更別說大房那兩個姐姐了,哪個敢有半分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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