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著,忽然聽到窗外傳來笑聲,一姑娘單手撐著窗框,探頭進來沖著幾人笑道:“這不是有我嗎,尚書右丞的兒,同寶兒一道作伴,如何?”
玉照了鼻尖,道:“王明懿,你怎麼來了?還聽我們說話?”
“我可沒聽,你不知這兒隔音差?還開著窗說話?”王明懿當即笑道:“如今又認識我了?上次明月樓我一眼就瞧見了你,偏偏你不肯承認,還使計將我灌醉,一走了之......”
玉照忍無可忍:“是你自己投壺太爛,屢投不中!我讓了你兩箭,你還是輸了。”
王明懿大大咧咧的走進玉照房間,打量著間煥然一新的擺設,笑道:“幾年未見,你還是跟以往一般......奢侈,來這住多久?要將府里都東西都搬過來?”
玉照對著兒時的玩伴,仍是氣不過。當年吵架罵不過,也打不過,王明懿此人,跟玉照一般大,連生辰都在同一月,兩人只相差三天。
說來兩人的生辰都快到了。
王明懿文采斐然,小小年紀詩作對,詩詞歌賦倒背如流,連風流才子能人輩出的江都,都無人能出其右。
是以老太妃十分樂意玉照跟作伴,想要自家那不學無懶散又怕吃苦的外孫能沾了些王明懿的才氣來。
以往在江都時,時常帶著玉照出書院盟府,夸夸其談。
王明懿若是個男兒,指定早就三元及第,可惜生做了個兒生。
據說占盡了家所有文采,以至于的兄弟們一個頂一個的草包。
罵起玉照來,能變著法子的罵,寫出長詩駢文來罵。
當年兩人絕之后不是不后悔,等著王明懿來跟道歉。
結果等到的卻是的父親升遷了,們舉家回了京城去了。
惱火間玉照撕碎了的信件,不肯和往來,這一置氣就到了今日,整整三年了。
雪雁墜兒都是認識王明懿的,與的侍更是識,玉照還沒開口說話,幾個侍就一臉驚喜的勁兒,恨不得湊到一將幾年沒說過的話好好說一說,偏偏還要裝作沒事人一般,大眼瞪小眼。
王明懿見此忍不住嗤笑,的丫鬟翠柳生的一張圓臉,明明十八歲的大姑娘了因那張臉,看著總要比實際年紀小上好幾歲。
王明懿咳嗽兩聲,對著翠柳道:“看你家姑娘干什麼?正主寶兒姑娘還在氣頭上,可不會放你跟心肝寶貝兒墜兒雪雁說話的。”
翠柳自然是認識玉照的,見狀朝玉照訴苦:“姑娘,您就行行好,別再氣了,有什麼火朝著我家姑娘發就是了,別氣著自己。”
王明懿一臉的不可思議:“......翠柳?!”
玉照終于忍不住被主仆兩人的一唱一和說笑了,雪雁墜兒也忍不住笑起來。
玉照無奈擺擺手:“別干站在了,自己找地方坐吧。”
轉頭又問王明懿:“你怎麼來這兒了?你以前不是最討厭佛廟,道觀的麼?”
王明懿尋了個離玉照挨著的位置坐下,看面前小幾上擺滿了各式糕點,頓時皺眉道:“你整日吃這些也不吃飯,難怪到不舒服。”
玉照哼了一聲:“我子早好了,你一走沒人氣我,就好了——”
王明懿搖頭失笑,聽玉照說子好了,自然是高興的,舒緩了眉頭。
“我自然不像你這般,獨一人留宿道觀,我是與我母親同來的。”王明懿說到此,眼神微暗,細微的一點神,卻騙不了玉照。
玉照一雙眸子定定的瞧著,只要王明懿不說,就不會移開。
王明懿被看的不了,這才道:“說了怕是臟了你耳朵,家里出嫁好些年的大姐,也沒個子嗣,這回好不容易懷孕,沒熬過三個月,卻小產了。母親為這事兒碎了心,京城寺廟道觀,只要是有的都來拜拜。”
王明懿沒明說,一早打聽了玉照的去向,知曉來了紫觀,才央求著母親來的。
玉照聽了有些不解:“這有什麼臟了我耳朵的?”
“你當我那親姐姐孩子是怎麼沒的?本來就坐胎不易,偏偏還信了那什麼生男方,吃了許多不知名的‘藥’,說是能轉胎為男胎,七八糟的符水都喝了不,結果吃中了毒,孩子才沒了的!”
玉照聽了忍不住揪心起來,一個活生生的生命,就這樣沒了,小產整不好就是一尸兩命。
王明懿唏噓道:“家里人都在替姐姐姐夫嗣子了,真生出個兒來,能影響什麼。如今好了......罷了,不說了。”
到底是自己親姐姐,縱然王明懿恨其不爭怒其不幸,卻也真替心疼。
這世間許多人都這般,看不通。
玉照同王明懿兩人明明不是一路人,王明懿聰明通,玉照單純蠻,可偏偏志趣相投,兩人小時候說話便能說上一整天,如今幾年沒見,一說起來更是停不下來。
大多是王明懿說著,玉照在旁邊一本正經的聽著,特別聽王明懿說的那些文人趣事。當然聽眾還要加上旁邊伺候著的侍們。
幾個侍機靈的擺好瓜子果仁兒,連同下酒飯菜都準備好了,不過酒卻是沒敢給,給的都是些鮮果水。
“所以說人吶,太過可悲了,活的傻傻呼呼,在后宅里自以為是的爭來爭去,爭那一畝三分地,還引以為傲,教導兒們活的如自己一般,真以為自己贏了?殊不知浪費了自己一生做哪些無用的事。生個兒子宗耀祖?真以為能跟你姓還是替你傳宗接代哦?死后連姓名都沒有的葬在人家墓地里,何苦呢?”
玉照聽著,只覺得心里凄凄慘慘,連里嚼著的果干都沒了味道,覺得人生沒個活頭。
幾個侍更是不住紅了眼睛。
翠柳哭道:“我家姑娘是被傷了心,想不開了。”
墜兒追問道:“怎麼回事?”
“姑娘被表爺退親了,表爺好歹毒的心腸!我家姑娘哪里不好?我家姑娘馬上都十七了,他還退婚......”
王明懿臉一僵,呵斥道:“好了,別說了,今日別說這些晦氣的人晦氣的事兒。”
玉照:“......”
二人真是同病相憐,連退親都趕到一塊兒去了。
***
翌日天一早,便有人過來敲門。
墜兒去開的門,回來時手里端著個漆金食盒,說是外邊坤道送進來的早膳。
依次打開,一小碟香麻脆餅,一淺碗羊,還有一碟子的豆腐腦,一盞清湯餛飩。
皆是些瞧著不起眼,卻人齒生津的小菜佳肴。
與玉照同睡一個被窩說了一宿悄悄話,王明懿一臉困意的鉆出被窩,見到這些早點難免奇怪道:“這麼早就有送早點的?這兒還管飯吶?”
墜兒笑道:“我們另花了錢的,不過往日也沒見的送的這般盛,要想要盛些的,王姑娘可以人去后山買去,那兒什麼菜都有,自己去廚房做就是。”
玉照盥洗后,端起羊問:“你要吃什麼?”
王明懿向來對食沒什麼質,只看了兩眼就不想再看,道:“隨便給我剩下個什麼吧,我不挑的。”
玉照當即不再管,自己捧著碗拿著調羹喝了起來。
倒是王明懿“咦”了一聲,瞧著玉照手上的碗,眼中有些奇怪:“竟然都是鈞窯的,這紫觀未免太過——”
玉照一聽就知道又要說奢侈這詞,早就聽膩了,當即側過腦袋朝擺手:“說點話,吃你的吧。”
王明懿無奈閉,捧起一碗餛飩吃了起來,而后皺起眉頭:“是我出了錯覺不?怎麼有中藥味,藥膳不?”
著碗底一段人參,搖搖頭,秉承著不浪費的原則,將其吃了個干凈,連湯都不剩下,那一小節山參都給嚼爛了咽下去。
而后把玉照吃剩下的全給解決掉了。
玉照見怪不怪,吃完早飯就開始商量起接下來行程來。
未出閣的姑娘家就是有這點好,無憂無慮,若是有好友相陪,能玩出許多花樣。
玉照儼然已經將那位心心念念的道長拋到了腦后,反正道長日都打坐修行,有沒都一樣,今日便先去陪閨玩一天再說。
索玉照跟著王明懿去了后山,早就聽說后山供有一尊太娘娘,一直沒機會去,如今有人愿意陪著,玉照自然不會放過這個好機會。
傳言太元君乃月中帝君,執掌仙,神吏萬眾,是福壽的象征。
福壽,誰人不想要?
只要是好的,玉照通通都想要。
雪雁留著守院子,玉照與王明懿墜兒三人一同走過去,前院往后山間多有奇山怪石,條條山道漆黑狹窄,還有雜草相掩,好在是在白日,若是晚上這里指不定就藏著些什麼。
玉照是個虛的,平日里又不喜歡走,墜兒扶著兩人眼看落的遠了,王明懿故意逗弄著玉照,四走,玉照追不上。
“你慢點......”玉照在后喊,聲音有些大了,在狹窄的山口起了回音。
約間玉照似乎聽到一種奇怪的聲音,前頭消失不見的王明懿忽的往回跑過來,邊跑邊做手勢。
等走得近了才敢說話,王明懿臉蒼白:“快走!快走!”
玉照墜兒一臉迷蒙,王明懿卻已經拉著兩人的袖子一路小跑,兩人險些被拉拽倒。
等到有人的地方,王明懿才停下來,玉照回神,氣吁吁的問:“你做什麼?”
王明懿一臉蒼白后怕之:“你猜我剛才看到了什麼?”
玉照氣吁吁才不想猜,知道是不得了的大事,估計晚了一步連命都沒了。
話正說著,幾人便見到面前竹林掩蓋走出來一約三十歲的青年男子,量清瘦高挑,穿著一襲青藍滾金圓領袍,腰間的玉鉤帶松垮勾著,顯然是急忙間扣上的。
男子面上帶著清雋又有些張狂的笑,這麼一笑,眼角竟出一細微的紋路來,瞧著恐怕比實際年紀要老,但相貌生的好,不顯老氣反而增了一份儒雅來。
他方才已經同走過去的坤道詢問了些什麼,如今見到玉照三人,笑意不加深,顯得十分和藹,走上來問們:“三位姑娘,敢問方才可有看到有賊人從這里跑了過去?”
夸大的袖口阻隔住視線,王明懿掐了一下玉照的手,玉照登時吃痛,閉口不答話。
“賊人我們倒是沒見到,只見到兩個子。”王明懿堪稱模范的回答,跳過了男子話語里挖下的絕命坑,毫聽不出任何不對勁,那男子一愣,男子隨即笑意加深:“有人趁我不備竊了我的財,姑娘可否告知鄙人,那兩賊人逃往了何?”
男人問著王明懿的話,眼神卻看著玉照,并非是狐疑,而是端詳......甚至帶著一種驚嘆,這種□□上下打量的眼神,玉照只覺得十分不舒服。
王明懿走到玉照前擋著男人的視線,手隨意指著一個方向:“往那邊去了。”
男人提步打算去追,臨走前還不忘看了幾眼玉照,語氣帶著幾分揶揄:“姑娘怎麼不說話?生的這般好,難不竟是個啞?”
“你!”另外兩人按耐不住,玉照倒是心平氣和的支起眼皮看了男人兩眼,扯著二人的手轉繞過他走了。
這男人,心懷歹意。
王明懿莽撞前行,撞破了一場風月之事,而當事人,顯而易見的正是那位追逐‘賊人’的男子。
當真是可笑,供奉神廟的宮觀,竟然有男子公然出后山坤道之所,與子私相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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