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這了親的婦人, 聚在一起，不是說孩子就是說丈夫。因著長孫愉愉沒生孩子，鐘雪凝、孔重還有朱慧蘭等人在跟前兒就不敢提孩子的事兒, 于是只能議論一下男人。

　一開始麼則是議論一下誰生得好看，不是男子好, 子也是一樣的。親之后卻不像時那樣害，議論起男來很是有勁兒的。

　“要我說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現如今那什麼京城第一男子的探花郎，我瞧著也就那樣，咱們那會兒，陸相公才是高才俊貌呢。”鐘雪凝道。

　長孫愉愉撇道：“你別覺得他高, 就趕著拍他馬屁，俊什麼俊呢。”

　鐘雪凝是清楚長孫愉愉的審的, 笑著道：“我才不是拍馬屁, 就你蛋里挑骨頭。要我說那些涂脂抹的男子我才瞧不上呢, 臉白有什麼用，還得是陸相公那種越看越耐看，越看越覺得有味兒的才好看。”

　“什麼味兒？”長孫愉愉促狹地問。

　鐘雪凝卻是不害臊地道：“你怎的不看看我那相公, 年輕時瞧著還行，現在麼大肚便便，看著就人煩。他不進我屋，我還不耐煩伺候他呢。”

　“怎的就不進你屋了？”長孫愉愉送了很多護香膏給鐘雪凝, 也幫著養，鐘雪凝自己也重視貌, 雖說養得不如長孫愉愉, 卻也是風韻猶存的。

　“他又不像陸相公那樣不納妾, 自然是貪念那些個妾室的年輕貌新鮮。我跟他老夫老妻的, 他說就跟左手右手一樣。”鐘雪凝有些怨念地道。

　“不能變點兒花樣麼？”長孫愉愉低聲問。

　“什麼花樣？”孔重開口問道。

　長孫愉愉可沒臉說跟陸行的花樣兒，那都是陸相公那老不正經的想的。“你關心什麼花樣啊？定遠侯不是一向敬你麼？”

　也就是大家很悉，又彼此好，孔重才道：“那實則只是做給外頭人看的，他如今是敬著我，把我當做他的妻子，卻不是當做他的人。”

　陳一琴道：“可見的咱們兒若是嫁人，還得挑個家規里不納妾的才好。”

　鐘雪凝道：“有些人家的家規那就是擺設，不納妾還不是照樣有通房。好比那章侍郎，章家也不納妾，但屋子里好幾個通房呢。說來也是好笑，他那夫人姜氏，剛來京城時就暗自顯擺跟那相公鶼鰈深，結果呢，上回為著個通房，還當著客人的面就撂了姜氏的臉子，弄得下不來臺。”

　朱慧蘭道：“要論馭夫之道，那還得看華寧的，讓說說經驗才好。”

　“哎喲，你可別這樣說。”鐘雪凝笑道，“呀一準兒得說，什麼經驗沒有，陸相公是看著那張臉就夠了。”

　長孫愉愉拿扇骨敲了敲沒正形兒的鐘雪凝，“我怎麼會那樣說？”

　“反正你那些經驗沒用，我要是有你這張臉，也不擔心那口子不進我的屋呢。”鐘雪凝道。

　長孫愉愉佯怒道：“敢在你心里，我就是只能靠臉的人呀？”

　孔重幫著鐘雪凝道：“這倒不是，只不過啊，有你這樣的臉，你的經驗就沒法兒推而廣之了。”

　陳一琴也跟著笑道：“是這個理兒呢。”

　長孫愉愉回府不得跟陸行抱怨道：“你說們氣人不氣人？就會打擊我，說你全是看在我這張臉的份上才對我好的，并不是我有什麼馭夫之。”

　陸行道：“你們人私底下就討論怎麼馭夫了麼？”

　長孫愉愉才不理會陸行的打岔，圈住陸行的脖子道：“快說，快說，我有沒有馭夫之？”

　“有，怎麼沒有？”陸行哄道。

　“那我的馭夫之是什麼？”長孫愉愉問。

　“你的馭夫之只能意會不能言傳，總之就在你那一舉一，一顰一笑之中。”陸行道。

　長孫愉愉咬了陸行一口，“你當我傻呢，你這就是變著方兒地說我只能看臉是吧？”

　陸行咂了一下，“其實這幾年段也可以了，有了。”

　“陸九！”長孫愉愉怒了。

　“好，好。這夫妻之間沒什麼馭夫，馭婦的，彼此合適就行。”陸行道。

　“那章侍郎和你那如表妹怎麼說？”長孫愉愉問，“以前我看他們真是恩的，那肯定是合適的，怎的如今就變了，真不是嫌棄人白頭麼？”

　陸行摟著長孫愉愉，了的臉頰，“人是會變的。兩個人能不能恩到頭，有很多東西能影響，有時候一步相差了，就遠得十萬八千里了。所以能白頭偕老的是極的。”

　“那我們呢?”長孫愉愉認真地問。

　陸行道：“你不怕，你有這張臉就夠了。”

　“陸九!”長孫愉愉氣得去掐陸行，卻被他翻給在了底下。

　（二）629

　卻說誰也不是鐵打的，再健康的人也有生病的時候。

　這日陸行病的時候，長孫愉愉還在皇家畫館里忙事兒，聽得蓮果來稟，就趕地回了寧園，上馬車時因為太著急，還險些摔了一跤。

　蓮果道：“縣主不用著急，相公就是有些傷風，說是已經喝過姜糖水了。”

　長孫愉愉道：“不為這個。這次我去看他，你跟冬柚可不許攔著我了。上回他生病時就生我氣了，著我回京呢。”

　蓮果不解地問：“啊，什麼時候？”

　“就是那回在建昌府，老太太讓我去照顧他，結果他病了你和冬柚卻不許我去看他。”長孫愉愉道。

　蓮果想了想道：“沒有啊，我怎麼沒覺得相公那會兒生氣了？”

　“你當然不覺得，他只甩臉子給我看呢。這回我可是學聰明了。”長孫愉愉一下馬車就提起角匆匆而行，務必得給陸行一種自己很為他的病著急的印象。

　然則長孫愉愉跑回宅，陸行卻不在。喜杏兒趕道：“縣主，相公在外院。”

　長孫愉愉又匆匆地去了外院，有些不明白，陸行病了怎麼不回院。

　外院的書房外還有好些員等候，長孫愉愉心下微微蹙眉，才走到廊下就聽到了陸行咳嗽的聲音，果真是病了。

　而在游廊旁屋子里飲茶等待陸行接見的員瞧見長孫愉愉的形，都難免看得一呆。

　京城里若是見過長孫愉愉的員還好說，但屋子里有些是外州來的員，還有些新晉員，沒見過長孫愉愉，卻是聽說過華寧縣主的名。曾經的京城第一人嘛。

　為何是曾經呢？倒不是說有人就超過了長孫愉愉，只是那些個什麼人的名頭，都是年輕好事者評的，長孫愉愉如今不再是小姑娘了，自然也就不在什麼京城三里面了。

　但也有人聽說過當年陸行為了戾帝奪妻，憤而投懷王營中，最后功清君側的故事。對這位華寧縣主更是十分好奇。

　這會兒瞧見之后，不管是出于什麼心理，竟都呆住了。

　烏發雪，秋水眸櫻桃，端地是清雅勝過空谷幽蘭，艷麗又慚芍藥牡丹。

　此時眉間含著一輕愁，人的心都跟著難，恨不能使出渾解數只為抹平那一抹輕蹙。

　那種能傳勾魂的風，卻是其他子上很看到的。

　所有人心里都忍不住嘆，所謂的絕人真當如是，才堪稱絕，那不僅在皮，不僅在神，不僅在骨，要的是那一縷風。

　長孫愉愉可不知道落在人眼里是個什麼模樣，只匆匆地上了臺階，就要走進書房，料泉石卻急急地轉過，從里栓上了門。

　什麼況？

　長孫愉愉示意蓮果去扣門。

　泉石從窗戶探出個頭來，“縣主，相公讓你先回去，別過了病氣兒。”

　長孫愉愉心道，果然如此，這陸九還真是記仇呢。

　“我不怕，泉石你快開門，否則看我怎麼懲治你。”長孫愉愉道。

　泉石苦著臉道：“縣主就別為難小的了，我要是開了門兒，相公就先懲治我了。縣主，相公是擔心你的子骨。”

　長孫愉愉不理會泉石，自己走到次間的窗戶邊拍打窗戶，“相公，你讓泉石給我開門兒。你是不是還在為以前的事兒生氣啊？”

　廊下已經有人開始關注了。

　長孫愉愉卻是顧不得在乎。

　陸行不得扶額，隔著窗戶沙啞著嗓子輕聲道：“你乖，我的病不礙事，不用你照料，你若是放心不下，讓冬柚、文竹來都行。你如今是個什麼況你不知道？有一點兒風吹草若是過了病氣，是你照顧我，還是我照顧你？到時候我病沒好，還得為你著急。”

　長孫愉愉臉都快在窗戶上了，“可是我是你的妻子呀，你病了我都不能照顧你，要妻子何用？”

　這話在理。

　曾經陸行在病中時，也因為長孫愉愉的冷漠而倍失，破罐子破摔地想，不如就放了，重新隨便娶個溫的人，偶爾也能有個藉。

　但最終還是沒舍得。

　如今再想起這事兒，陸行倒是沒當初的那種需要長孫愉愉溫的心思了，他只求省心，別給長孫愉愉傳了病氣。

　“我知道你的心意，咱們夫妻倆不用這些虛禮，你去歇著吧，我也躺一會兒，過兩日就好了。”陸行道。

　“那你回院去躺啊。”長孫愉愉道。

　陸行不應，實在有些沒神跟長孫愉愉拉扯，只道：“你回去吧。”

　長孫愉愉聽出了陸行聲音里的倦怠，想著他病了卻把自己往外推，這明顯不該是夫妻相之道。“那你歇著吧，我在游廊里坐著，讓蓮果去給你煎藥。”

　這樣憊賴的舉，長孫愉愉還做得出來，只是難免讓那些看熱鬧的人心里多了些猜測。看來陸相公還真是不的，華寧縣主如此殊都只能吃癟。

　陸行哪里拗得過長孫愉愉，最終還是回了院。

　長孫愉愉喜滋滋地端了藥碗到床頭，“以前總是你喂我，今兒我也喂喂你。”

　不得不說，病中有長孫愉愉伺候，的確舒服，是看著就覺得心好，陸行的病如他所說兩、三日功夫就沒什麼事兒了。

　第三日上頭，陸行就準備去前院理事了，“縣主呢？”陸行問給他端藥來的蓮果道。

　蓮果告狀道：“縣主今兒起來時，覺得嗓子有些疼，不敢跟你說，這會兒在書房里躺著呢。”

　陸行嘆了口氣，心知怕是去不了前院了。他進了書房，見長孫愉愉臉酡紅，忍不住斥道：“你看你，都說讓你別挨著我的。”

　長孫愉愉難地嘟囔道：“我就是病了也甘愿，好難啊，你快來給我頭發。”

　陸行在床畔坐下，替長孫愉愉溫地起頭發來，卻是再沒斥責。若是易地而，他也會跟一般的。

　長孫愉愉閉著眼睛著陸行的道：“你別罵我，我知道你說的都是對的，可是你病著卻讓我無于衷地看著，我卻做不到。”

　“唔，我沒打算罵你。”陸行聲道。

　長孫愉愉從被子里探出手握住陸行空閑的那只手，“只有這樣彼此照顧，才有點兒老夫老妻的覺呢。”

　陸行那是什麼人吶，跟長孫愉愉相這麼多年，還能不知道華寧縣主的臭病？“胡扯，誰老了？怎麼就老夫老妻了？前些日子，不還有個弟子把你認作我的侄兒媳婦了麼？”

　“噗嗤”長孫愉愉就笑了出來，病中的難似乎都減輕了不。

　那人也是真逗，眼神兒不大好，卻是把陸行給氣了個半死。“哎，我不是跟你議論老不老呢，我只是想說，雖然這次我病了，可是以后你不許用這件事來說我，你若是再病了，我也想照顧你。”

　陸行換了更舒服的姿勢坐好，“說到照顧，我們就得說道說道了，前兒是誰來照顧我，結果自己反倒睡著的？了我手臂半日。”

　長孫愉愉“呃”了一聲，“唔，我困了，你出去忙去吧。”

　陸行輕輕擰了擰長孫愉愉的臉頰，“你才說我病了你要照顧，這會兒去攆我走。我去外書房整理一下書信就進來，正好一邊兒陪著你一邊兒回幾封信。”

　長孫愉愉點了點頭，“哎，不容易啊，我也就病著時，能讓日理萬機的陸相公空陪陪我。”

　陸行回頭道：“我也不容易啊，也只有病著時，才能讓日理萬機的華寧縣主趕著回來瞅瞅我。”

　兩人互視一眼，都笑了起來。

　生活本就是這種細微的瑣事堆疊而，只有在瑣事上也肯用心，才能長長久久，卻并不只是陸行所說的那樣，看長孫愉愉的臉就行。

　盡管里沒說，陸行卻知道，長孫愉愉耍賴也要照顧自己的事兒，他心里是極歡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