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大雪,京城籠罩在一片雪霧之中。
天寒地凍,街上行人匆匆,各自忙著歸家,唯有那有閑有錢的貴人和文人客,不但不著急,反而悠閑自在地顧著賞雪景。為此各自找了合適的地方,約上三五好友,或是喝茶賞雪,或是飲酒詩賞梅。
京中最繁華的街上有一茶樓,名「得月」,佔據了最佳位置不說還高,乃是絕佳的賞月、賞雪之地,又因裝飾豪華、菜式珍稀、酒水茶點格外味而聞名,乃是名符其實的銷金窟。
今日大雪,得月樓的生意更加興旺,尤其二樓、三樓雅間真是滿,沒點本事面子別想得到。
雪越下越大,寒風凜冽,臟污的街道上走來一個衫襤褸的中年漢子。他懷抱著一個襁褓單薄的嬰兒,一瘸一拐地蹣跚而行,不住悲號:「哪位貴人行行好,收了這孩子吧,給我父子一條活路啊……」
嬰兒的襁褓上著草標,是要被出賣的意思。
這大雪的天,便是賣貨的也很,何況是賣人的,且還是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嬰兒,故而這對父子看起來格外可憐悲慘。
走到得月樓附近,有好幾個借著得月樓的、躲在檐下賣小食的攤販看到這對可憐的父子,就都出聲招呼。
賣梨的婦人招手漢子過去,給了一碗熱水,揭開襁褓看孩子:「好些沒有?」
襁褓里的嬰兒瘦弱寡黃,奄奄一息。婦人打開襁褓下方,難聞的腥臭尿味撲鼻而來,再看,那孩子凍得烏青的小上一塊爛了的皮,紅白加,有有膿。
婦人不忍極了:「這可真是……昨日有個客人不是給了你葯錢麼?為何不帶去看大夫,也不給他弄些藥膏敷著,這麼冷的天,又帶上街來……」
漢子愁苦地道:「那錢我還沒焐熱,就被地給搶走了……都怪我沒本事,養不活妻兒,害了他,我家就要絕後了啊……」
漢子說著,起了眼淚,小嬰兒似有所覺,一手腳,發出微弱的哭聲,皮包骨頭的一起一伏,看著似是立刻就要不的樣子。
婦人十分不忍,忙著將襁褓裹,嘆道:「可憐的小東西,娘也沒有,生來這麼罪……這是了啊……」
一旁賣羊的男子黑著臉遞過一小碗羊,沒好氣地道:「以後別再帶到這裡來了!不給他吃吧,我這不忍心,見不得他死。給他吃吧,我這也是小本生意,靠著它養家糊口,誰能天天給啊!」
漢子點頭哈腰:「是,是,勞累你們了啊……我是想在這裡遇個有錢的好心人,把這孩子給收了。」
嬰兒大口吞咽著羊,三口兩口就把一碗羊喝乾凈了,沒了之後,他便癟著,漲紅了臉,使勁地哭,然而那哭聲也不過小貓似的。
漢子席地而坐,盯著得月樓中出的客人,凄涼地喊著:「哪位貴人行行好,收了這孩子,給他一條活路吧……」
「可憐啊,可憐……」小販們嘆息著,莫能助。
車軲轆響過,一輛馬車停在得月樓前,夥計殷勤上前相迎,一個年輕英俊的貴公子走下車來,仰頭看著「得月樓」三字,眼睛發亮,角止不住地往上翹,著一口帶外地口音的話大聲道:「原來之個斗四得月樓了哇!」
「貴人行行好吧……」有人攔住了他。
公子低頭,看見了那可憐的父子倆,但他並不想要買個嬰兒帶著,所以後退一步,把這事兒給隨從來辦。
隨從兇神惡煞地嚇唬漢子:「起開!別嚇著貴人!不然有你好看!」
那漢子或是走投無路,竟然得了失心瘋似地朝公子撲過去,一手抱娃,一手抱住公子的大長,凄厲地嚎:「貴人行行好,給小人父子一條活路啊……」
公子漂亮的錦衫上立時落下一隻髒兮兮的黑手印。
公子吃驚地瞪大眼睛,嫌棄地盯著那隻臟手印,指著漢子語不調:「你……你……你……咋不講道理咧?」
漢子卻是不管不顧地繼續往他上抓,隨從可看不下去了,抬腳將漢子踹到一旁去,還要揚起鞭子人:「滾吧你,不知進退的狗東西!」
漢子挨了打,把嬰孩扔到一旁,遍地打滾哭號不休,簡直見者傷心,聞者落淚。
得月樓中的人被驚,紛紛探出頭來看個究竟。
公子英俊白皙的臉立時紅了,低著頭小聲道:「噯,你起來啊,我不買孩子,但是可以給你錢……」
「我不要錢……只求貴人收下這孩子……他的娘死了,我養不活他,害他被燙傷……」漢子哭號著,爬過去抱起嬰孩,卻因手哆嗦的厲害,又把孩子掉到了地上,襁褓散開,出孩子的傷口。
小販們七八舌地解釋著這父子二人的凄慘遭遇,公子不忍心了,命隨從:「拿五兩銀子給他克看大夫,造孽咯,要命噻……」
漢子收了錢,痛哭流涕著磕頭又磕頭,將嬰孩抱起準備離開。
忽聽一條清脆的聲道:「站住!」
穿著櫻花錦緞襖,披著雪白狐裘的貌從得月樓中走出來,一聲令下,兩個健壯有力的僕婦便上前攔住了漢子。
漢子驚恐莫名,抖著道:「貴……貴人有何吩咐?」
緩步上前,打開襁褓看看嬰兒,淡淡地道:「這孩子我買了,多錢?」
漢子張張口,隨即道:「對不住,不賣了……適才這位公子已經給了銀錢,小人這就要帶孩子去看大夫,指著他傳宗接代呢……」
不高興地挑著眉,厲聲道:「你這人好生可笑,剛才哭著喊著非得讓人買孩子的是你,現下不肯賣的又是你。我不管,你今天必須把這孩子賣給我!」
眾人一聽,紛紛指責這:「若不是活不下去,誰願意賣孩子啊,這也太強人所難了……」
漢子愁眉苦臉:「就是……」
外地來的英俊公子看不下去了,仗義執言:「我說這位姑娘,做人要厚道,你鼓斗買這麼個小娃娃做啥子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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