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祁佑年打發了大忠來接紀曉棠。

太長公主秦敏，凌晨在敬慈庵無疾而終。祁佑年第一時間知道消息，已經趕往敬慈庵。他沒時間來接紀曉棠，因此打發了大忠來送信，並負責帶紀曉棠往敬慈庵中去。

“這……”紀曉棠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昨天和祁佑年離開敬慈庵的時候，秦敏還是好好的。而且，這兩天與秦敏接，秦敏的子很健康。而且秦敏跟說了許多話，也從來說過自己有什麼疾。

大忠就看出了紀曉棠的心思。

“縣主，將軍也不敢相信，但是……”這種事，沒人敢開玩笑，也不會有什麼誤傳。

紀曉棠當然明白這個道理。

“千戶稍等……我去換件服。”紀曉棠定了定神，就讓大忠在外面等候，自己進到室，在程嬤嬤等人的服侍下，飛快地換了一素淨的裳，頭上上所有的暫環首飾也都取了下來，只在頭上戴了兩隻銀簪，這才重新出來。

紀曉棠要往敬慈庵中去。

紀二老爺和紀二太太也知道了消息，兩個人也都吃驚不小。這麼大的事，紀二老爺不放心讓紀曉棠一個人去，也換了一素服，和紀曉棠一起出門。

紀家如今與威武侯府已經有了姻親關係，秦敏過世，紀家肯定要比別人更積極些。

紀曉棠並沒有擺縣主的車駕，因爲來不及將車駕全部換上素，就簡單地坐了一輛馬車，在紀二老爺和大忠的護衛下，直奔敬慈庵。

敬慈庵外，已經停了一些車馬，看車馬的標誌，全都來自威武侯府。

紀曉棠下了車，眼睛四下飛快地一掃。就看見了祁佑年的馬。

秦敏突然去世，敬慈庵中略有些混，紀曉棠因爲來過兩次，也不用人接引。進了敬慈庵的大門，就直奔舍。

剛走到舍的大門前，紀曉棠就聽見了從裡面傳出來的哭聲。

紀曉棠在舍門口停住了腳步，指甲掐著自己的手心。聽到了哭聲，所謂誤傳的幻想已經完全破滅。但是。似乎只要不走進這舍的大門，就不用去面對這樣殘酷的現實，秦敏就不會死一樣。

“曉棠……”

紀二老爺的呼喚，讓紀曉棠回過神來。

紀曉棠定了定神，想舍邁出了一步。越是接近舍的上房，哭聲越響，而紀曉棠的腳步也更加的沉重。

等紀曉棠走上臺階，上房的門簾被挑開，孔嬤嬤迎了出來。

孔嬤嬤的眼睛通紅，但是眼睛裡和臉上卻都是乾的。顯然哭過，而且似乎將淚水都給哭幹了。

“縣主……”孔嬤嬤給紀曉棠行禮，屈膝的時候，子似乎支撐不住，就歪了歪。

紀曉棠忙出手，將孔嬤嬤扶住了。

“嬤嬤，究竟是怎麼回事？”紀曉棠問孔嬤嬤，的聲音略有些低沉，卻異乎尋常的穩定。

就彷彿面對的，不過是一件尋常的事罷了。

孔嬤嬤擡起頭來。就看見紀曉棠一白，頭上只用兩素銀簪子簡單地挽了，除了這兩簪子，紀曉棠全上下再沒有其他的裝飾。

然而。紀曉棠的眼睛卻是幹了。

紀曉棠本就沒有流淚。

孔嬤嬤心中微微一。

“嬤嬤，究竟是怎麼回事？”紀曉棠又問了一句，手裡扶著孔嬤嬤並沒有放開，且手下微微用力。

孔嬤嬤又看了一眼紀曉棠，就將紀曉棠往屋子裡面領。

孔嬤嬤告訴紀曉棠，昨天秦敏送走了祁佑年和紀曉棠之後。並沒有任何的異常，傍晚簡單地用過了晚膳，就休息了。

這些年在敬慈庵，秦敏已經養了早睡早起的習慣。

秦敏睡下的時候，也是一切如常。

孔嬤嬤就在秦敏臥房的外面值夜，這一夜，秦敏似乎睡的很香，但是早上卻沒有像以往那樣早起。孔嬤嬤覺得一樣，進到臥房，發現秦敏已經沒了呼吸。

“……子都冷了。”

孔嬤嬤非常自責。

“嬤嬤千萬不要這麼想。”紀曉棠了孔嬤嬤的手，“祖母泉下有知，也不希嬤嬤如此。”

孔嬤嬤領了紀曉棠進屋，也沒再說話，就退到了一邊。

秦敏的，已經裝殮好了，就停在屋中央的靈牀上。祁佑年就跪在靈牀旁邊，屋子裡除了祁佑年和庵服侍的人，還有幾個面生的婦人和幾個小孩子，都披麻戴孝，在靈牀邊哭泣。

紀曉棠雖不認得這幾個，卻能猜出，這應該就是威武侯府的眷們了。

祁佑年看見紀曉棠來了，就從靈牀邊起迎了過來。

“曉棠……”祁佑年一開口，聲音就哽咽了。

紀曉棠深知秦敏和祁佑年祖孫之間的，秦敏過世，這個屋子裡頭最悲痛的，應該就是祁佑年。

祁佑年雖然悲痛，但並沒有忘記該行的禮節。他已經看見了紀二老爺，忙向紀二老爺行禮。兩個人略寒暄了兩句，祁佑年就將紀二老爺和紀曉棠引薦給威武候夫人。

威武侯夫人秦氏四十出頭的年紀，長的鵝蛋臉，很是嫺靜，因爲哭過，臉上略顯憔悴。

秦氏與紀二老爺略做寒暄，目則更多地落在紀曉棠的臉上。

紀曉棠從來沒有想到，與秦氏的第一次見面，會是在這樣的境下。

正因爲是這樣的境，兩人之間並沒有多說話，秦氏待紀曉棠非常客氣。

客氣，而不親近。

紀曉棠不以爲意，不能指祁佑年的親人都像秦敏那樣，那麼快的接，待那般親切。

屋子裡除了秦氏，還有威武候府三位生育了子嗣的姨娘，以及祁佑年的幾位嫂子和侄子侄們。

大家都匆匆見過，因爲屋多是眷，紀二老爺就先退了出去。

紀曉棠沒有走。

“我要看看祖母。”紀曉棠對祁佑年說道。

秦氏面上微微出些驚異的神，卻也沒說什麼。任由著祁佑年將紀曉棠領到秦敏的靈牀邊。

秦敏一華服，躺在靈牀上，臉上罩著素白的帕子。

紀曉棠看了祁佑年一眼。

祁佑年就將秦敏臉上的帕子揭了開來，一邊的秦氏擡手似乎要阻止。卻又將手收了回去。

看到秦敏的臉，紀曉棠忍不住心中一酸，眼睛立刻就溼潤了。

秦敏面容安詳，彷彿是在睡。

“祖母是在睡夢中過世的。”祁佑年告訴紀曉棠。

這一點，紀曉棠已經知道了。

“祖母昨天還好好的。祖母可有什麼疾？”紀曉棠問祁佑年。

“祖母歷來子康健。”祁佑年說道，對於秦敏的突然過世，祁佑年也很接不了。

“太長公主畢竟是上了年歲了，或許是因爲喜悅過度的緣故。”秦氏在旁邊慢慢地說道。秦敏過世，方纔已經請了太醫來看過，說是無疾而終。

那麼大家唯一能想到的緣故，也就只有喜悅過度這一種。

秦敏已經將近古稀之年，在這個時候，算得上是一位長壽的老人。在這個年紀去世，稱得上是喜喪。

然而祁佑年和紀曉棠卻都並不這麼認爲。

“祖母答應我們。要來參加我們的婚禮的。”祁佑年喃喃地道。

秦氏沒有說話，面雖然依舊和，但是看向祁佑年和紀曉棠的眼神中就帶了不贊同。

紀曉棠或許不在意別人，但是對於秦氏卻不能不在意，因此也就看見了秦氏眼中的不贊同。紀曉棠第一次見到秦氏，對秦氏的印象，都來自於祁佑年的敘述。

祁佑年告訴紀曉棠的，他的母親溫和順，是最典型的大家閨秀和最無可挑剔的侯府主母。

然而這樣的秦氏，未必就會喜歡紀曉棠。

紀曉棠心裡明白這些。此刻卻顧不上秦氏歡喜與否。

“我想與祖母單獨待一會。”紀曉棠對秦氏道。

秦氏略微愣怔。

紀曉棠還不是威武侯府的媳婦，現在的份，是安樂縣主。秦氏待紀曉棠，也全是待縣主的禮節。

秦氏也確實溫和順。雖然紀曉棠提出的要求或許於禮不合，但是略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頭。

“母親和嫂子們一大早就在忙碌，正好趁此機會略做歇息，只怕一會就有客人上門來了。”祁佑年也忙說道。

秦氏看了一眼祁佑年，也沒說話。就帶著衆眷往旁邊屋子裡去了。

這停靈的屋中，就留下祁佑年、紀曉棠，還有一個孔嬤嬤。

“我要好好看一看祖母。”紀曉棠就說道。

“曉棠……”祁佑年一下子就聽出來，紀曉棠這個好好看一看，並非是一般意義上的看一看。

“祖母過世，已經第一時間傳報宮中，請了三位太醫院的太醫來……”秦敏不僅是威武侯府的太老夫人，還是太長公主，突然過世，當然不能等閒看待。

三位太醫都曾仔細的檢驗過，太長公主上並無傷痕，也沒有中毒的痕跡，確實是無疾而終的。

這一點，孔嬤嬤可以作證。

孔嬤嬤在旁邊就點了點頭。

“可是，我不相信……，祖母昨天還好好的。說什麼喜悅過度，我不認爲祖母是那樣脆弱的人。”紀曉棠在祁佑年和孔嬤嬤的面前，毫沒有瞞自己的真實想法。

孔嬤嬤就無聲地哭了。

一開始看見紀曉棠沒有流淚，還當紀曉棠是心涼薄，可現在紀曉棠說出這樣的話來，孔嬤嬤知道，紀曉棠不僅不是心思涼薄，反而是用極深。

不僅用極深，還心細如髮。

“我也不相信。”祁佑年贊同紀曉棠的說法。

但是太醫們也不會騙人，在紀曉棠來之前，祁佑年和秦氏等人也仔細地檢查過。

秦敏確實是無疾而終。

三位太醫，孔嬤嬤，祁佑年，秦氏以及威武侯府的衆眷，紀曉棠就是再不願意，也只能接了這樣的結果。

“縣主心痛太長公主過世，不過這樣的想法。還是儘快忘記的好，也不要讓任何人知道。”孔嬤嬤突然小聲說道。

紀曉棠看了孔嬤嬤一眼。

孔嬤嬤卻又低下頭去。

“多謝嬤嬤提醒，我知道了。”紀曉棠也低聲說道。

太長公主過世，果然很快就有弔唁的客人來了。

第一個來的。是秦震，接著，就是秦霖，隨後宮中也派了人來，隨著弔唁的客人增多。紀曉棠不好繼續待在靈堂，只能和秦氏、祁佑年告辭，隨同紀二老爺回了馨華堂。

“太長公主突然去世，曉棠和阿佑的婚期，只怕要拖延了。”萱華堂，紀二老爺說道。

好在紀曉棠的年紀還小，婚期拖延上一兩年，正好可以慢慢地置辦嫁妝。

“真是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紀大老爺如是嘆道。

“就是這句話。”紀二老爺點頭。

“不過，太長公主年近古稀。也不算是夭亡。”紀大老爺又說道。

對於秦敏的過世，和紀大老爺持有同樣想法的人不在數。人們還都傳說，太長公主能夠無疾而終，還是多年在敬慈庵修行，所得的福報。

所謂壽過花甲，無疾而終，這是世人求都求不來的，這需要極爲深厚的福德。

秦敏的喪事，也辦的極爲隆重。

紀曉棠因爲畢竟還沒有過門，只能作爲客人。並不能每天都在敬慈庵守著。不過，每天都能收到祁佑年派人送來的消息。

韓太后和隆慶帝親臨敬慈庵，爲秦敏弔唁。

長寧公主也去了敬慈庵，而且在秦敏的靈前哭的十分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