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寶觀大殿,穿道袍的于淵子和穿袈裟的于闐國高僧觀靜對面而坐,展開了一場關于興盛與衰敗辯論會。
關于世道興衰,佛與道有不同的見解,于淵子和觀靜開壇論道,也不是為了博個輸贏。與高手過招,為的是取人之長,補己之短,公開論道,是為了擴大影響,讓更多香客益。所以,今日的論道會氣氛十分和諧。
和諧不吵架的論道會,比起一群人為爭個長短,怪氣就差大打出手的論道會,更顯無趣。
觀靜和于淵子四周擺滿了團,坐在最前排的姜留抬袖掩住口鼻,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打哈欠是會傳染的,姜留剛打完,被抱在懷里的七郎和坐在邊的姜慕錦,也接連打起了哈欠。
只有坐在中間的小悅兒沒被傳染,依舊聽得十分專注。
對于連話都懶得說的小悅兒,聽論道會這個好。姜留的理解是,小悅兒想掌握于淵子話不多,卻字字能說在點子上的髓所在。
除了聽論道好這個好,小悅兒還有一個好,就是喜歡去禮部司天監圍觀。
又打了個哈欠,覺得自己這個弟弟長大后,或許不會走尋常路。
七郎也跟著打了個哈欠,小腦袋開始如小拾米般往下點。七郎的娘輕手輕腳走到姜留邊,低聲道,“姑娘,奴婢把七爺抱到側殿去吧?”
姜留把七郎給娘,轉頭去看五姐姐,卻驚見以十分罕見的端莊典雅姿態坐在團上,認真聽道!
這是怎麼回事?姜留暈沉沉拿起小悅兒手里的糖塊扔進里,薄荷清涼直沖頭腦,讓瞬間清醒。清醒后的姜留竟發現,不知何時袁春杰竟坐在了們對面!
見姜留看過來,袁春杰向微微頷首,又向姜慕錦微微頷首,然后便專注地盯著于淵子,聽道。
看他這做派,姜留恨不得拎一缸子冷水洗洗眼睛。說話向來用吼,講理只用拳頭的袁大杰,竟端出這般斯文的架勢,違和實在太強了。
袁春杰的不對勁兒,應與五姐姐有關。他是知道五姐姐在這兒跟過來的,還是湊巧?姜留轉頭看了芹青一眼,便垂眸把玩著小悅兒袍上掛著的八卦和田玉佩,濃的睫遮住了的桃花瞳,無人能知曉在想什麼。
對面前來聽到的幾個書生欣賞人垂眸的畫面時,袁春杰的目“不經意”掃過姜六人、一臉認真的姜家小六郎,然后飛快略過“端莊”的姜五娘,又飛快落回觀靜法師上。
他如蜻蜓點水般飛快的作,在姜慕錦看來便是徹徹底底的忽視了。姜慕錦撐不住了,抬手越過小悅兒,輕輕拍了拍姜留,兩姐妹微微輕,腦袋湊到了一。
“我困了,去側殿看著七弟,待會兒你和六弟聽完了,就過去找我們。”
“好。”姜留應了,并沒有多說什麼。
姜慕錦起退出去時,芹青走了進來,坐在小悅兒右邊的團上,低聲音報道,“袁將軍是來找觀靜法師的。”
找觀靜?
姜留磨著小悅兒的玉佩,想著哥哥信上說的事。
于闐國是西域佛國,佛教昌盛。但于闐王這幾年拆了數十座寺廟,搗毀佛像,改為供奉大食教的神。于闐國佛門弟子境越發艱難,觀靜法師冒著生死逃出于闐國進京,是為了求得大周皇帝的支持,改善于闐國佛教式微的境。即將回肅州的袁春杰來找觀靜,莫非是觀靜的事兒辦了要回去,朝廷便派了袁春杰順道護送他?
正在想事的姜留,覺到有人拉了拉自己的腳。一轉頭,便見和至站在旁邊人群后,正沖著自己笑。姜留示意芹青保護好小悅兒,便輕輕起,穿過認真聽道的人群,去找和至。
這兩年,和至像是吃了炮仗,個頭猛躥了一截,已經比姜留高出快一個頭了,見到姜留走過來,和至引著往外走,“悅兒說讓我留三個位子,我就知道你肯定會來。”
“因為我們家,有閑又樂意陪他來的人,實在沒幾個。”姜留抱怨道,“我離京才不到兩年,你就把我弟弟拐道觀來了。”
姜留不在康安時,和至還是隔三差五到任府道堂里誦經,時常遇到在任府花園里懶的小悅兒,一來二去兩個人便混了。 和至回頭辯解道,“悅兒不是我拐的,是我師父。我師父說悅兒有定有慧,他本想等你父親回來,商量著收悅兒做俗家弟子呢。UU看書www.uukanshu.com”
但姜二爺回來后不久,被萬歲封了樂安侯,小悅兒便了樂安侯世子,于淵子再收他做俗家弟子,便不合適了。
六弟有沒有慧姜留不知道,但他絕對很有定——他從小就懶,懶得走路,懶得說話,這樣的子,確實非常適合盤坐著悟道參禪。姜留問道,“咱們這是去哪?”
和至解釋道,“二爺不是為三姑娘買了座園子,讓我師父理順園子的風水麼。前日我陪著師父去園子轉了一圈,回來后我畫了園子的地圖,我師父在上邊標出了應該埋玉、種樹或挖水塘的地方。留兒妹妹把圖紙拿回去,讓二叔請工部的南侍郎看看,若無不妥之,便可工了。”
拿張圖紙罷了,哪用和至帶專門去取,這一趟怕是還有別的事。姜留笑著應了,隨和至到了后殿。和至便把圖紙取出來遞給姜留,然后關好門,低聲音道,“留兒妹妹,我有一件事想求你。”
姜留毫不猶豫地點頭,“你說,我辦。”
和至目里帶著,低聲道,“方才堂上的觀靜法師,你覺得如何?”
觀靜?姜留搖頭,“沒什麼覺,你覺得他哪不對勁兒?”
“我觀他面有死氣。”和至臉上,是從未有過的凝重,“他邀請我師父去于闐,我師父應了他。我昨日為我師父卜了三卦,卦象顯示皆為大兇。我勸師父不要與他同行,但師父不肯聽。留兒妹妹幫我勸一勸我師父,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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