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在深淵環境中都能安然無恙的詭異廢墟帶已經近在咫尺——當然這裡的“近在咫尺”是個比較特殊的概念,就如同虛空環境一樣,深淵裡也是無法測量距離的,並非不存在這種屬,而是這個數值非常混,就如同一副比例尺錯而且隨時變化的地圖一般難以觀察,所以在深淵之門裡要判定“距離”只能依靠你自己的視角,深潛船備“自解釋”的能力,因此在船上的我們可以依靠自所的有序數學模型來測量和另外一個實的距離,但假如你在深潛船外面,很可能看到的就完全不是那麼回事了,你可能看到深潛船和殘骸帶之間還有十萬八千里遠,也可能看到兩者剛剛肩而過,甚至可能什麼都看不到,一切都是混的隨機態。
當然以上只是題外話,對在深潛船中的衆人而言,那片殘骸只是一切如常地慢慢飄近而已。
“看上去沒什麼異常,不過也看不出這到底是什麼東西。”安瑟斯聚會神地看著監視傳來的畫面。即便已經到了相當近的距離,監視仍然著一定干擾,這已經是我們能製造出來的最先進的資訊掃描設備,但它傳回來的畫面仍然是失真的——幸好不影響觀看。
我也好奇地看著那片殘骸,它們明顯是人造,帶有介於金屬和塑料之間的澤,數量非常多,而且大小不定,最大的一塊殘骸可能有數百米長,最小的一塊碎片則應該只有幾米大小,這些凌的殘骸看著好像是被一場炸撕開的,然而不知爲何它們卻沒有飄散開來,反而保持著相對集的陣型:殘骸之間的距離很近,而且相對距離看上去保持不變,就如同在炸瞬間便被凍結在那裡似的……看著像是一幅快照。
這些殘骸表面有塗裝,主調是黑。間或帶有紅或淺黃的條紋,除了每一塊碎片的邊緣有剝落痕跡之外,這些塗裝基本上都保持著完整鮮亮的良好狀態,這簡直是不可思議,看著這些殘骸如此完好,我幾乎要懷疑外面究竟是不是深淵了,它們就一點都不怕侵蝕麼?
“目標沒有能量反應。信息流出保持在極低水平,基本排除活跡象,”一名先祖看著眼前的設備飛快報告道,“正在緩速靠近……目標沒有異常。”
“那東西看著讓我想起墮落使徒造的玩意兒,”我嘀嘀咕咕著,“都是黑紅相間。這審觀到底是哪來的,黑乎乎一片開到太空裡,就不怕飛船一關燈然後找不見了麼。”
“也只有塗裝類似吧,看這些碎片的風格應該不是墮落使徒造,”安瑟斯頭也不擡地說道,“而且好像對岸文明發來的東西也都是這個調,我覺得這應該是從對岸飄過來的。”
“目前咱們收到的對岸造基本上就是黑梭。另外還有一點跟著黑梭一起飄過來的碎片,”我沉起來,“黑梭和碎片都接過測試,除了理質特殊之外跟普通質沒什麼區別,失去保護的況下面對深淵同樣會快速崩解,但眼前這些殘骸周圍連個護盾都沒有……難不對岸的技水平大炸,深潛技直接突飛猛進到連護盾都不需要的地步了?”
“這不還是變殘骸了麼?說不定他們只是材料學比較先進而已,”安瑟斯笑了笑。扭頭看了我一眼,“之前分析過,對岸文明的技水平應該不……我怎麼總是覺得你在拿後腦勺對著我?”
我覺哭笑不得,只能原地轉了個圈,讓他確認一下眼前的黑無麪人另一面也看不到臉,然後滿肚子怨念地念叨起來:“後腦勺後腦勺,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變之後哪面是正哪面是反好不好。現在我的視角是三百六十度的還附帶多重景深,當初好不容易纔適應這個形態,你再這麼吐槽下去容易讓我找不著北知道不……”
安瑟斯尷尬地笑起來,而這時深潛船也已經靠攏到殘骸帶的邊上。艦載主機釋放小型探測時傳來的提示音打斷了我們的談,我看向主控室中央的全息投影,正好看到數個亮晶晶的小圓球正飄向最大的一塊殘骸:那些小圓球就是深潛船搭載的特製探測了。
深淵環境下一切東西都要特製,因爲只要離開深潛船,外面的所有東西就都是致命的,所以哪怕是幾個小小的探測都必須攜帶三重刷新護盾才行——即便這樣它們也只能作爲一次設備,由於小型化護盾功率有限以及探測的能量限制,這些小玩意兒基本上都很難完整地回來,所以釋放探測的時候安瑟斯臉上忍不住就出了疼的模樣:“這些東西可寶貴啊,用一個一個,還不能量產。”
負責縱打撈機組的控制員開始報告:“第一塊殘骸掃描完畢,未發現可疑跡象,準備牽引至格納庫,這是高危作,各小組注意預警系統讀數,一旦有況立即放棄牽引機構和格納庫艙段。”
“格納庫預開啓,護盾功率提升至最高,正在目標附近佈設屏蔽層……開始牽引。”
那塊數百米長的殘骸表面被籠罩了一層暈樣的東西,那是探測在用一次的屏障將目標包裹起來,以降低在回收過程中深潛船被目標污染的可能,這個屏障只能持續幾分鐘時間,所以接下來的作基本上不能有什麼磕。與此同時深潛船的護盾系統也將刷新速度提升至極限,這樣可以在外靠近深潛船的時候起到一定的淨化作用,就如控制員所說:接下來要進行的是高危作,任何一個步驟都馬虎不得。
在深淵之門部將一個來歷不明的回收到深潛船裡面,這在作規程上是僅次於關閉護盾的高危行了,塔維爾雖然給飛船設計了這個機能並且編制了一套理論上週的安全作規範,但實際上之前我們從沒這麼做過——黑梭都是在離開深淵之門以後才被捕捉到的,而其他需要在深淵之門部收放的設備顯然不屬於“來歷不明”,回收眼前這批殘骸是新帝國深潛計劃開始以來破天荒的頭一遭,我發現現場所有人的表都很嚴肅,張的氣氛瀰漫在主控室。
自己的虛空領域已經覆蓋整艘飛船,理論上出不了什麼事。所以我還算比較輕鬆。
一切都很順利,第一塊殘骸在牽引束的作用下被平穩地拉進深潛船的護盾範圍,經過初步淨化之後抵達了格納庫,在這之後它還會接格納庫的二次淨化,最終才能被安置在倉庫的隔離室裡面,艦載主機監測著全程的污染讀數,直到二次淨化結束之後才終於給出結論:目標確實是安全的。
“好。一鼓作氣回收剩下的碎塊吧。”安瑟斯明顯鬆了口氣,整個主控室的氣氛也放鬆下來。接下來牽引機組馬力全開,剩下的探測也紛紛被釋放出去,有了第一次的經驗之後回收剩下的殘骸就要容易多了,我看著監視傳來的回收畫面,好奇地問了一句:“話說這些殘骸都能放得下麼?”
眼前的殘骸羣看著規模大。基本上是一片半徑有十餘公里的扁球形碎片帶,把這些碎片拼合起來恐怕不比我們乘坐的這艘深潛船要小多,雖然深潛船的格納庫有空間拓展模塊,但因爲深淵環境特殊,爲了降低飛船力,這飛船上類似空間拓展、相位扭曲、類座標引擎之類的設備都是被限制在很低功率的,所以我很擔心眼前這麼多殘骸是不是能一次搬運乾淨。
“應該沒問題。”安瑟斯倒是很放心地笑了笑,“塔維爾前陣子對飛船又做了一次升級,增加了一個小型格納庫,空間拓展設備的參數也略微上調了一些,搞定這些東西很輕鬆的。”
我點點頭,開始無聊的等待過程,接下來基本上就沒自己什麼事了……話說從一開始好像也沒自己什麼事,我來這兒就是充當保險栓。萬一殘骸有風險就及時開大保平安的,打撈過程這樣需要專業知識的環節我只能做到不明覺厲,除了偶爾跟安瑟斯閒聊幾句之外剩下能做的應該也就無聊的等待了。
不過就在我以爲接下來什麼事都不會發生的時候,一名作員突然指著探測傳回來的監視影像驚呼起來:“這是什麼?”
我趕擡頭看去,結果畫面上的東西讓自己目瞪口呆:一個人。
是的,你沒看錯我也沒看錯,就是一個人。一個個子高挑的纖瘦,黑髮黑,皮蒼白,人畜無害地站在畫面中央。而且正衝著鏡頭這邊笑!
這一瞬間你們知道我有多骨悚然麼?自從五年前遇上一幫坑貨帝國軍之後自己已經很久沒有過這種骨悚然的覺了。如今我不怕在任何看起來奇怪的環境下遇到靈異現象,不怕晚上一個人睡覺時有個冰涼的從自己上穿過去——因爲家裡有個安薇娜,也不怕深夜無人的房間裡檯燈一下子自己亮起來——因爲叮噹經常在裡面睡覺,更不怕照鏡子的時候突然在鏡子裡看到別人的臉——因爲家裡的鏡子是當初從神界敲來的魔鏡,那貨就是在你照鏡子的時候演片你都得忍著。總之我已經習慣了各種離奇的景象,並且一度以爲自己的神經已經強大到近乎石化的程度,但這一刻我突然意識到:這個世界上更離奇的東西其實還有,而且遠無止境。
我在深淵之門裡看到一個人!而且據設備遙測,那還是一個沒有任何高能反應的“普通人”!邊沒有護盾,上沒有裝備,就穿著一看起來撐死八十塊錢的黑子,一臉人畜無害地站在大堆的飛船殘骸中間,還衝著這邊笑!
“叮了個……”我喃喃自語,然後趕一拍手,“檢查監控和通訊鏈,看是不是串臺了,興許那只是影子城晚間八點檔口秀的主播呢……”
很顯然我這時候已經有點邏輯混,因爲衆所周知影子城最有名的口秀節目是晚上九點以後纔開始,而且主持人是個地……話說我提這個是不是顯得更混了?
“監視和通訊鏈況正常,遙測系統正常,艦載主機沒有污染跡象。”作員飛快地檢查著飛船上所有的設備,甚至包括艦載主機的基層數據,因爲這裡是深淵區,如果艦載主機遭污染是很有可能出現任何離奇故障的,自然也包括傳回來這種奇奇怪怪的畫面。但檢查結果顯示外面那個神是確確實實存在的,飛船本沒有任何故障。
“會不會是我們出現幻覺了?”安瑟斯忍不住嘀咕起來。
“不能,”我看了他一眼,“我都看見了——理論上我是不會出現幻覺的。你們在這兒等一下,我過去看看況。”
撂下這句話,我直接保持著虛空形態傳送離開了深潛船:在沒有確定對方無害之前最好別貿然解除變,而且深潛船還裝了一貨艙的有毒殘骸。自己的虛空領域還要留著保平安呢。
剛一來到外面,深淵之門部那種獨有的、令人不快的氣息便鋪天蓋地朝自己涌來,彷彿四面八方的一切都在對自己產生敵意,都試圖進攻過來似的,我知道這就是所謂非秩序對秩序的天然對立狀態,不過這裡的深淵濃度還不至於對自己產生致命威脅。所以我也就無視了周圍的糟糕環境,只是將“視線”放在不遠的殘骸羣裡。
這次沒有通過深潛船的監視,而是直接用自己的神力去觀察,那個神的人影仍然真真切切地站在那裡,臉上帶著笑,看似人畜無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