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師青玄又縱臂長笑起來。整個宴席上,竟然只有明儀一臉漠然地埋頭吃飯,不給他喝彩,於是師青玄拍了他兩下,要找他討祝賀。明儀本不想理他,繼續專心猛吃,師青玄大怒,要求他必須給自己鼓掌,謝憐在一旁聽得要笑岔氣了,不提。
下一位,靈文殿,五百三十六盞。
在文神裡,靈文算是奪魁了,不過,並沒有多文神捧場,反倒主要是武神們很給面子。謝憐遠遠向他道了恭喜,這頭聽到師無渡和裴茗他擺宴請客,那頭又聽到有神嘀咕,靈文信徒多無非是因為化了男相、靈文看準當今武神勢大便一力結武神不理睬文神、靈文是上天庭最熱衷於請客的神、靈文據說有時請客還請嫖雲雲,搖了搖頭,心中只有一個想法:神真不容易。
接下來,是南殿和玄真殿,分別是五百七十二盞,和五百七十三盞。慕眉目舒展,風信不喜不怒,似乎並不在意。謝憐心中納悶,怎麼會剛好數目這麼接近?這也太巧了吧?低聲問師青玄方知,原來這兩二人因為出相近,領地相近,實力相近,加上彼此關系不好,兩邊信徒都憋著一口氣要贏,發誓對方宮觀裡供多盞燈,他們就一定要多供一盞。不求第一,只求比對方高。竭盡全力豁了出去,每年互有勝負。今年在最後關頭,玄真殿終於多出了一盞燈,勝過了南殿,眼下仿佛打了一場勝仗,正在大肆慶祝呢。聽完謝憐忍不住心想:“在外面為多對方一盞燈爭得頭破流,這群人都不回家過節的嗎?今天可是中秋啊。”
下一位,明殿,五百八十盞。
這個數目,相當可觀了。然而,裴茗卻並無喜,因為,比起去年,明殿今年的長明燈,其實是減了的。副神裴宿出了事,算是一個打擊,今年了將近一百盞燈,若不是裴茗底子厚,穩住了,只怕的更多。師無渡和靈文都沒對他道恭喜,只是拍了拍他的肩。
至此,謝憐發現,這好幾位神的長明燈盞,數目都很是集,幾十十幾的,仿佛拉不開差距。也就是說,大家其實都半斤八兩,沒有哪一個是真正的絕對勝出。他剛這麼想,就聽報幕神道:“水師殿,七百一十八盞!”
宴席上,一陣,驚歎四起。
眾神反應過來,便開始爭先恐後地道賀。師無渡只是坐著,並不起,神也並不如何倨傲,只是一派理所當然。這恐怕是好幾百年來,第二名神和神武殿長明燈之數挨得最近的一次了。謝憐第一次飛升時距今太遠,那時候的一盞祈福明燈,比如今的一盞要更為難求,自然不能一概而論。不過,所謂“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人們對於財富的熱,是永遠不會減的,不愧為財神!
師青玄比自己亮了七百盞燈還興,大力拍掌,對謝憐連聲道:“我哥!是我哥!”
謝憐笑道:“知道了,是你哥!”
整個宴席上,依舊只有明儀一個人在格格不地賣力吃飯。事實上,謝憐覺得所有人裡就他一個把“宴”當宴在認真對待,為吃飯而來,仿佛多年在鬼市臥底食不果腹今晚要一次吃個夠本,想起鬼市街邊攤子裡賣的那些小吃,謝憐也十分能理解了,忍不住心想,花城平時會不會在鬼市街頭悠悠踱步?
最激人心的謎底既已揭曉,今夜,眾位神都看飽了戲,說夠了話,心滿意足,便也陸續準備起離席了。誰知,師無渡忽然眉頭一皺,扇子一收,道:“慢著。”
別人說慢著,大概沒這麼強的震懾力。但師無渡此人,真真如他的外號“水橫天”,仿佛天生發號施令慣了,一開口便讓人不由自主聽從,大家又都坐了回去,問道:“十甲已出,水師大人還有何事?”
謝憐心想:“難不也要散功德了?”
師無渡搖扇道:“十甲已出?”
眾人都不知他反問此句是何意,師青玄卻驚道:“……不對。不對不對不對。十甲沒出!——算上神武殿,剛才報出來的,也只有九個而已!”
眾位神一下子驚了,紛紛道:“只出來了九個?”
“真的,我數了,真的只有九個!”
“水師大人前面居然還有一個人???”
“什麼?還能有誰啊?我沒印象了啊?”
正在此時,黑夜之中,忽然發出一陣亮如白晝的芒。
那是燈。
如千萬遊魚過江海,無數盞明燈緩緩升上來。
它們在黑夜之中閃閃發亮,熠熠生輝,如浮空的靈魂和瑰麗的夢,壯至極,照亮了漆黑的人間。此般奇景,無可言喻,唯餘凝固的呼吸和斷層的言語。
謝憐怔怔著那漫天的明燈,仿佛窒息,什麼都聽不見了,恍神了好一陣。過了這一陣,他才發現,有哪裡不對。
宴席之上,所有神的目都投了過來。原來,那報幕神哆嗦著手,指向了他。
謝憐懵然,道:“……怎麼了?”
無人應答,謝憐又指了指自己,道:“……我?”
一旁的師青玄拍了一下他的肩,道:“……對。你。”
“……”
謝憐還是懵然,道:“我什麼?我到底怎麼了?”
那報幕神艱難地咽了咽嚨,終於再次開口。
於是,在場百位神都聽到了一個不可置信的抖聲音。
“千燈觀,太子殿,三……三……
“三千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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