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師無渡睜開了雙眼。
與此同時,一個巨浪托天,又猛地跌落,大船被托到了高高的半空中,又沒跟上大浪跌落的速度,整個懸在了空中,急速下落。謝憐用千斤墜定住了形,牢牢抓住花城的手,道:“小心!”
說來也奇怪,明明花城比他還高,單手抱起他也毫不費力,但謝憐卻總覺得他這個人輕飄飄的,仿佛一不留神,就要不見了,所以抓得很。而花城卻也在同時反手握住了他。那邊,裴茗道:“水師兄,收神!你不把浪下去,你這弟弟非給你淹死不可!”
師無渡看到了這邊的船,也聽到了他的話,臉上青氣閃過,手印突變,周仿佛震出一層法場,一直繞著他打轉的七八條水龍卷瞬間被擊潰,化為滿天大雨,劈裡啪啦落下來。
落雨如落石,打得甲板啪啪作響,打得人作痛。但這之後,那風浪也稍稍收斂了一些。師無渡則緩緩下降,落到這艘船上。眾人都被打了淋淋的落湯,師青玄抹了把臉,訥訥地道:“……哥。”
師無渡的臉還是青的,大步邁來,道:“我你好好呆著,你幹什麼瞎跑!你是不是想氣死我你就高興了!!!”
師青玄也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沒見著的時候擔心,見著了又想起那檔子事,心裡過不去那道坎兒,道:“……唉,我就是……我……”
末了,他抓了抓頭發,歎氣道:“你渡完劫就好。我想,我還是覺得……”
師無渡卻打斷他道:“誰說我渡完劫了?”
師青玄一愣,道:“剛才那不是嗎?”
裴茗雙手就著水把頭發抹了上去,道:“別高興的太早了,你哥這是第三道天劫,哪有那麼簡單,起碼得七天七夜。方才那個,只不過是個開場罷了。”
事實上,就算是第一道天劫,也沒這麼簡單。想來,當初師青玄所迎的“天劫”,和別人相比,是大打折扣了的。他也一定想到了此節,臉又是黯然。謝憐惦記的是此行目的,在通靈陣裡問道:“靈文?我們現在進到水師大人渡劫的海域了,能指示一下,被卷風波的漁民在哪邊嗎?”
靈文道:“稍等。”過了一陣,道:“麻煩了。今天有二百六十一個漁民被卷進他渡劫範圍去了,而且散布的也太開了,零零星星的……”
沒說幾句,聲音就開始斷斷續續,謝憐聽不清了,道:“怎麼了?靈文?”
他以為是自己法力又用完了,然而,抬頭看裴茗神,明顯他那邊也是這樣。幾人還沒商量,謝憐又看到不遠海面上飄來幾艘破敗的小舟,道:“大概是方才這個開場餘波太大,通靈不暢,可能待會兒就會好。靈文說有二百六十一個漁民被浪沖散了,先能救多是多吧。”
自然不會有人反對。裴茗道:“水師兄,你先進去稍作歇息吧。你這才熬了個開場,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會來。你這次也是倒黴,居然波及了這麼多凡人。”
師無渡似乎的確有些疲倦,微一點頭,推開另一間船艙的門,進去打坐了。師青玄似乎想對他說點什麼嚴肅的事,但既然都沒渡完劫,在這個關頭又說不出口,只好咽了下去,悶悶不樂地準備和明儀走到一邊,師無渡卻又睜開眼,厲聲道:“你別瞎跑,過來,就坐這邊。”
師青玄只好在他旁邊蹲下了。
過了大半日,夜深後,大船飄向了東海更深。
雖然通靈還是斷斷續續,時靈時不靈,但也能湊合著用。期間,謝憐等人已救上來兩百多個漁民。那些漁民原本是在正常地出海打漁的,誰知突然起了那麼大的風浪,把他們卷到了太遠的海面上,憑自己,本不可能飄回去。要是飄個幾天幾夜,說不定人都在海上死死曬幹了。突然獲救,真是絕逢生,不勝狂喜。
這麼在海上漂流著,不知要漂幾天幾夜才能把所有漁民都救起來,師無渡第三道天劫也不知何時才正式開始,隨時都會有危險。在這樣的況下,裴茗卻依然不改其作風,晚間救上來幾個漁家姐妹,嚇得哭到眼睛都花了。他把人家摟進懷裡聲安,好一派意,款款多,然後才送進船艙,幾個姑娘還不舍,指著打開門能再見到他咧。師無渡打坐修養了這許久,氣也好了不,睜眼道:“你不是一貫要求很高的嗎?”
那幾個漁雖然正當青春,卻不過中人之姿,的確遠不如裴茗以往獵豔的標準,但他摟過人之後,瞬間容煥發,了下,笑道:“一連救上來七八十個胡子拉碴的漁夫老大爺了,看到人就覺得國天香,哈哈哈哈。”
聞言,師青玄和明儀都不想看他了。謝憐搖了搖頭,反而有點好笑,和花城並排坐到一邊,坐了一會兒,忽然覺腹中一陣空虛。
這船上其他人都是不用吃飯的,師青玄雖然現在也是凡人,但謝憐懷疑師無渡應該給他灌了什麼仙丹,一枚可果腹數日的那種,所以到現在也不顯態。這船又不是凡間造來出海的船,肯定不會備有食,謝憐起正想下海捉幾條魚,旁花城卻遞了個東西過來。謝憐低頭一看,是一個雪白的饅頭。
他又坐了回去,小聲道:“謝謝三郎。”
花城也輕聲道:“哥哥先暫時用這個頂著吧,待會兒就好了。”
還是一個饅頭分了兩半,兩人坐在一排慢慢啃。裴茗在船的另一邊聽到他們低聲說話,把頭發抹上去道:“二位可是有什麼發現?不如離開你們的小世界,也和我們說說看?”
謝憐正要敷衍他幾句,卻忽然蹙眉,道:“你們覺不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
明儀也皺起了眉,抬頭道:“有。”
謝憐站起來,道:“這船好像走得慢了許多。是不是法力不夠了?”
裴茗道:“怎麼可能。這船出發前灌的法力,可以在海上再跑兩天。”
謝憐走到船邊,手扶上船舷,道:“可我總覺,這船忽然變得很沉……”一句未完,語音戛然而止。師無渡以外的幾人都聚到船舷邊,道:“怎麼了?”
不用問,是看也知道怎麼了。盡管天已暗,卻仍能約看見,這艘大船的吃水,突然異常,深了許多。並且,還在不斷地加深!
謝憐立即道:“船底下水了嗎?!礁了?還是有什麼東西潛在水下鑿了個?”
裴茗道:“不可能!礁我們怎會覺察不到?這船又不是普通的船,一般的東西也鑿不穿,除非……”
他仿佛想到了什麼,一下噎住了,明儀道:“除非什麼?”
裴茗道:“壞了。”
師青玄道:“什麼壞了?”
裴茗猛地轉,道:“船行鬼域,水即沉。漂到黑水鬼蜮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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