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灼分兵一半回援，另一半親自率領，徑直撲向梁山馬軍。

晁蓋等牽著馬攔在當路，遠遠見濃煙云，頓時笑道：“甚麼世代將門，還不是顧頭不顧腚……”

話音未落，只聽到馬蹄震，由遠及近，臉一變，驚道：“的，好狠的人，竟是棄了后軍不顧麼？”

林沖上前，側過頭細聽片刻，看向晁蓋：“哥哥，兵三千馬軍，我聽這靜，卻不似三千馬軍的規模，依兄弟之見，敵人定是分兵回援，剩下一部分來攻。”

晁蓋聽了，驚疑不定：“武兄先前定計，他若回援，我便趁勢突擊，他若孤注一擲來襲，我便帶著他兜圈子，待殺散他步軍，再作計較……”扭頭看向曹：“武兄，你可沒說他若分兵，該如何應付。”

曹雙眼閉，側耳細聽靜，須臾睜開，喝道：“戰場之上瞬息萬變，豈能盡數料中？不過臨機制便罷了。聽他靜，當是分了一半人馬來，不過一千五百馬軍，晁天王，我這里亦有一千幾百人，兄弟們如狼似虎，難道弱于他？”

晁蓋聽了膽氣一壯，道：“便是如此，和他們拼個魚死網破。”

曹搖頭道：“拼是要拼，不是這般拼法！他距我還有幾里地，且以靜制，待他奔到兩里外，我等回馬便走，引他追個數十里，馬力見疲，再回馬直沖，以有余破不及，其必潰敗！”

晁蓋大喜道：“好計策！”

曹道：“只是敵將又不傻，知道馬比我等多跑了一程，如何肯苦追？卻要給他個餌食，鉤著他不肯撒手，方得萬全。諸位兄弟，誰敢去老虎鼻子上踹一腳？”

林沖喝道：“這樁功勞，舍我林沖，又給誰人？”

曹道：“好！正要你方能辦，兄弟，你帶二三十個騎好又能的，如此如此這般這般，只是務必小心！”

林沖哈哈大笑，意氣飛揚：“武兄放心，這等事林沖做來，只如探囊取一般！”

郭盛幾個對視一眼，低聲道：“林教頭平日沉默寡言，沒想到上了沙場，竟這般豪氣沖天——便是周侗那老兒害人，這般奢遮好漢，被他教得畏手畏腳。”

又過片刻，便見前頭樹林里塵土卷起，拐彎，一千多鐵騎驀然奔出，眾人看了皆是大驚。

原來他那馬軍，皆是甲馬，人披鐵鎧，馬披馬甲，由頭到尾遮住，只放四個蹄子在下奔跑。這要是兩軍對沖，梁山馬軍便是菜刀下的瓜果，爽爽脆脆都殺個干凈。

晁蓋驚道：“斥候該死，敵人都是鐵甲重騎，如何提也不提？”

他不知呼延灼也暗自慶幸，原來呼延灼為練得力馬軍，自家錢財都進去了許多，一心要等征遼征西夏時大顯手，耀門楣。這次接了征伐梁山的命令，便和太尉高俅訴苦，道是“軍馬皆是銳，只是械不足。”

高俅倒也爽快，讓他去“京師甲仗庫，不拘數目，任意選揀甲盔刀。”呼延灼得了這個令，毫不猶豫去“選訖鐵甲三千副，皮馬甲五千副，銅鐵頭盔三千頂，長槍二千，袞刀一千把，弓箭不計其數，火炮、鐵炮五百余架。”

隨后軍隊拉到京師檢閱，高俅大概是覺得有些戰馬羸弱，不足以披甲，干脆再下本，撥給他三千匹戰馬。

得了這批裝備加這批馬，呼延灼就地起飛，憑空得了一支犀利決絕的重騎兵，近來說話，音調都高了兩個八度。

只因鐵鎧馬甲沉重，日常行軍，徒耗馬力，一向都是放在輜重大車上的，那斥候哪里得知？今日因近了梁山泊，他一心要顯威風，這才將三千甲馬盡數武裝起來。

若是梁山的襲早上一日，輜重一燒，這些馬甲鐵鎧被毀，呼延灼能活活嘔嘔死。這便是他慶幸之。

帶隊沖出林，見梁山一千數百馬軍，散散漫漫拉一排，呼延灼大笑道：“水泊草寇，雖有詭計，仗著知地理埋伏一二，又豈知真正兵法？”

將雙手銅鞭一展，后一直小跑的甲馬開始提速，并向兩邊展開，竟是有意一口吞了梁山馬隊。

曹笑道：“若是重騎，愈發可見蒼天眷顧。林兄弟，照計行之。”

林沖聞言，翻上馬，手持丈八點鋼蛇矛，帶著二三十騎沖出，口中嘶聲大：“小弟舍命擋住敵人，晁蓋哥哥快回山寨。”不顧生死向呼延灼出來，梁山的大隊卻拉轉馬頭，上馬逃命。

呼延灼大怒，你吃了幾個豹子膽？便敢說擋我？

他怕跑了晁蓋和草寇主力，將下馬一催，這是匹賜的好馬，渾漆黑，唯四蹄雪白，有名號喚作“踏雪烏騅”，能夠日行千里。這馬一聲嘶鳴，當即了大隊直而出，徑直迎向林沖。

須臾間，兩個沖到近前，林沖手腕一擰，蛇矛如一條的蟒怪，嗚嗚挾著惡風，奔呼延灼心口飛來。

呼延灼一看出手，便知遇到了勁敵，大一聲：“來的好！”呼，左手銅鞭橫掃，開那桿矛，右手揮鞭當頭便砸。

他這兩條水磨八棱銅鞭，左手的重十二斤，右手重十三斤，挨一下豈是耍子？林沖忙將蛇矛一攪，倒轉上去，磕開了當頭鞭。兩個你來我往，殺了三四個回合。

呼延灼后馬軍奔勢已起，眼看到了后，隨著林沖來的二三十人，都取出弓箭來，兵們將頭一低，頭上銅笠，上鐵鎧甲，只聽叮叮當當響，不曾折得一人傷。

頂過了這一箭，那些兵紛紛拿出弓還，這些兵是呼延灼數年來苦心練就，騎手段不凡，但見箭矢橫空，梁山那數十騎頓時折了一半。

林沖暗自心驚，道：“好厲害！呼延灼，你若不怕埋伏，便來趕我！”

一連三矛疾出，住呼延灼手腳，帶馬就逃。

呼延灼氣得哇哇：“諒你這干草寇，便有埋伏，也都踏做馬蹄下的灰塵。”追著林沖不放。

后面箭矢飛蝗般來，林沖背后中了五六支，幸好鎧甲堅厚，也只微微。但隨著他來的那些馬軍，卻是一個個被落下馬，不待掙扎，大軍往前一摧，皆做了馬蹄下冤魂。

此刻的形便是，梁山千余騎奔逃，兵千余騎追逐，兩人中間，是林沖單人匹馬逃竄，呼延灼仗著馬好，漸漸追到齊平，揮鞭打，林沖也不示弱，一桿長矛花樣百出，不斷還擊。

倒也有一般好：見主將和林沖并駕齊驅，后面的兵便不敢放箭。而呼延灼越打越是興起，一心要打林沖落馬，糾纏不休，后面的軍見主將如此狂野，也不敢私停，力打馬追逐。

就這樣一追一逃，一口氣狂奔了十多里，兵的戰馬披掛馬甲，馱著重甲騎士，漸漸力乏，口鼻中噴出白沫來，和前面梁山馬隊的距離也漸漸拉開。

曹一直不斷回頭去看，此刻面一喜，高聲道：“天王，敵馬已疲，此正破敵之時也！”

有分教：時局幻變瞬息中，鐵甲騎呼大風。萬馬爭逐踏地裂，一聲豹吼震天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