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灼為求逃命，縱馬狂奔，傷及許多民夫，石秀本已憤怒，又見折了梁山一個大頭領，愈發怒不可遏，道：“被我哥哥殺敗的狗賊，敢在這里逞兇？”

起一刀，劈開車轅，將一輛拉大車的駑馬牽出，縱一躍，騎著這匹無鞍馬，潑拉拉追了上去。

薛永見了，頓時大急：“他雖敗了，兀自有許多人馬，你一個人追去豈不是送死？”

原地轉了兩圈，把牙一咬道：“哥哥遣我兩個同來，終不能讓他獨個去拼命。”

說著他也解下匹駑馬，騎著去追石秀。

鮑旭見了不由肅然起敬，道：“如此義氣深重，當真是好漢，我等當去幫一幫場子。”

他和劉唐兩個，正忙著解馬，忽聽蹄聲颯沓，扭頭一看，卻是曹晁蓋帶人飛馬而來，花榮、欒廷玉等將也都騎馬相隨。

劉唐見了大喜，忙指道：“呼延灼逃走不遠，因死了王道人，石秀和薛永一路追了上去，我等也正要前去。”

曹馬不停蹄狂奔，口中喝道：“你等帶了輜重俘虜回寨，便是大功。”

奔出一程，便見一個路口，幾十個兵鐵騎正圍著石秀、薛永廝殺，兩人馬匹都被翻，仗著法靈便，苦苦支撐，有一員大將在旁陣，正是帶了箭傷的“天目將”彭玘。

彭玘見曹等追來，氣得牙關咬碎，手指著大罵：“叛國草寇，僥幸取勝，還要窮追不舍麼？”

單手揮舞三尖兩刃刀，催馬向曹殺來。

曹亦不畏懼，槊相迎，林沖等人自去救石秀、薛永。

曹這邊略戰三四合，橫槊一掃，把個天目將掃落塵埃，提起槊抵著脖子問道：“看你有傷，且不殺你，你只說呼延灼何去了？”

彭玘氣憤憤扭開頭道：“藏頭尾之輩，要殺便殺。”

曹沉片刻，道：“我是梁山二寨主‘及時雨’宋江，只因刺了金印在臉上，故帶這面。”

彭玘道：“原來你這廝便是宋江！不過主將下落，休想得我告知。”

這時林沖那邊一干猛虎，把幾十個殿后鐵騎殺得死傷狼藉，回來報道：“傷兵招供，呼延灼將敗兵逃亡鄆城縣去了。”

晁蓋便是鄆縣人氏，聞言皺眉道：“這里離鄆城縣本無多遠，再追便到城下，縣中必要出兵救援，雖不怕他那些土兵弓手，縣中朱仝、雷橫兩個都頭，卻是我等的兄弟，怎好與他廝殺？”

曹見這般說，點頭道：“呼延灼奉令來討伐，如今非但無功，反而損兵折將，料他不敢輕回，既然鄆縣公人與天王有舊，我等先回山寨，待他自來送死。”

當下敲鑼打鼓，回到山寨，宋江吳用及留守頭領都來迎接，眾人清點傷亡：三千步軍出戰，折損三百余，其中大半都是呼延灼回兵時馬踏而死。一千三百馬軍出戰，折了二三百，大都是被箭殺。

晁蓋當即下令，讓將陣亡將士，埋在后山僻，傷的都讓醫師調治，有落殘疾的，以后留在山寨做些雜務，自供養他終。

再看戰果，兵三千馬軍，逃走一千四百余人，余下的殺死三四百，俘虜千余，又得了一千余匹披甲的好馬。

五千步軍，殺傷一半，林中跑散了三四百人，擒了兩千。兩三千民夫，兵重騎沖撞踏死了千余人，余者都被生擒。

此外，輜重沒被燒毀的，還有一千余副馬甲，刀槍糧草若干，駑馬健騾若干。

計算下來，卻是一場大勝。

林沖看了那些馬甲，喜不自勝道：“這些馬甲加起來也有三千副，待了降兵們鐵鎧，加上山寨自有的，也能拉起支鐵甲騎兵。”

眾頭領聽聞，都是喜不自勝。

曹也甚歡喜，叮囑道：“這支甲騎，務必要練，且讓林教頭練。若是馬匹不夠，我在獅耳山還有不馬，盡可補足，只有一樁：就是切莫輕易展，以免宋廷驚駭，早早發大兵來討。再說這等重騎，用好了陣無敵，但缺點也自不，只宜留作殺手锏。”

這一仗打下來，曹定計畫策，臨陣決斷，又帶頭沖殺，件件都遠勝旁人，晁天王愈發五投地膺服，聞言立刻道：“武兄所言，決計不錯！林兄弟，你好好練這支兵，先藏好了，自有大用之時。”

林沖咬牙道：“我聽降兵道：這些馬甲、鐵鎧，都是高俅老賊做主批給呼延灼，異日我領此重騎，取那老賊首級時，當先謝過他賜兵甲之恩。”

曹聽了，高聲道：“好！大丈夫快意恩仇，正該如此！”

走近幾步，和林沖說話，忽然目一轉，“咦”了一聲，手著馬甲側邊的銅環道：“這是甚麼事？”

一連看了七八匹馬，馬甲左右側都有茶碗大小銅環，扣在甲上。

眾人見曹神不對，都圍攏來看，多數人都是不識，卻是吳用“哎喲”一聲，道：“我以前看史書，記載武悼天王冉閔大戰前燕名將慕容恪，鋒十場，燕軍皆敗，慕容恪臨危不，設下敵之計，引得冉閔深，卻選善者五千人，以鐵索連接戰馬，結方陣而前，進如堅墻，矢發如雨，冉閔因此大敗，死國滅。此謂之連環馬也！”

晁蓋等聽了此話，想象那鐵馬如墻，縱橫戰場的場景，都不由失。宋江道：“那呼延灼逃走一千余人，俱是甲馬重騎，必然還要來犯，我等卻如何阻擋？”

晁蓋冷哼道：“既然軍師已識破他底細，又有何懼？大不了我也打些鐵鏈，披了馬甲連起，大家互沖兌子罷了。”

林沖驚道：“哥哥不可！這般一來，傷亡必重，朝廷廣有兵馬，未必心疼，我梁山若折了這支鐵騎，卻去哪里尋第二支？”

眾人于是議論紛紛，都道除了以力破力，萬難勝他這連環馬。

曹皺了皺眉，道：“擒了他兩員先鋒，且帶上來問話。”忽然想起一事，對宋江道：“公明兄弟，我不宜泄行藏，故此在擒那彭玘時，卻是報了你的名諱。”說罷把面摘下，扣到宋江臉上道：“為兄暫避一時，兄弟只問他，既有連環馬，為何不施展？”

宋江還沒反應過來，曹已轉往人群中一退，便再也不見。

不多時，韓滔、彭玘俱被五花大綁帶到。宋江急忙迎上去，喝退押解軍士，親自解了繩索，恭恭敬敬拜了下去。

韓滔、彭玘大驚，連忙跪下還禮道：“末將被擒，理合就死，何故反拜我等？”

宋江扶起二人道：“某等眾人，只因臣迫，無容，這才暫占水泊，避難一時。如今朝廷遣將軍前來收捕，本當就縛，只恐不能活命，不得已，斗膽鋒，以致于沖犯虎威，敢乞恕罪。”

韓滔道：“啊呀，不料尊駕如此通達理，愿求姓名！”

宋江道：“小可姓宋名江字公明。”

有分教：公明走馬擒敵將，彭玘拱手拜宋江。吳用博學說舊史，孟德兵甲中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