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危樓在看到那逗貂棒下興撲咬的雪貂, 當即想到再進宮對皇后當日隨之查看一番。
宮正司與坤寧宮的宮人當然極力配合調查,只是將皇后之一樣一樣地在那白貓面前展示,仍未能激起白貓一分一毫的興致。
謝危樓凝眉問道:“娘娘上, 可曾佩戴鈴鐺、羽一類的飾?”
一旁坤寧宮的丫鬟回道:“娘娘好清靜, 從不佩戴鈴鐺, 羽更是不會, 太醫特意代過,娘娘孕期不宜與貓狗接, 帶絨一類的飾也全都被奴婢們收起來了。”
謝危樓目從那漆木托盤上仔仔細細地掃過,最后, 視線落在一面致的繡花團扇上。
扇面薄如蟬翼, 圖案細雅致, 右下角以金銀線織,繡一朵金白相間的小花,且正反兩面圖案廓一致, 花形和澤卻相異,正是蘇繡中最為妙的雙面三異繡。
謝危樓眸瞇起,宮中會這種繡法的繡娘并不多。
“這是什麼花?”他問。
宮正司的使答不上來, 坤寧宮的丫鬟倒是認得:“應該是忍冬花,娘娘很喜歡這把團扇,覺得繡工致, 栩栩如生, 比之芍藥海棠之流更加清貴不俗。”
忍冬花……
謝危樓閉上眼睛細細回想,霍然一道聲音跳出冗雜的記憶, 在腦海上方回響——
“絳雪軒有一種著忍冬花的草地, 團喜歡躺在那里睡覺……”
那片草地謝危樓親自去查看過幾回, 時值初冬, 忍冬花早就凋謝了,只剩一小片忍冬藤,可白貓還眷忍冬的味道,那草地就是它第二個窩。
謝危樓冷眸微抬,那使得了吩咐,蹲將那把團扇放到白貓面前。
此前其實已經試驗過多次了,白貓一如往常,只瞧了那團扇上的忍冬花一眼,便“喵嗚”一聲,懨懨地伏在地上。
丫鬟想了想說道:“貓雖然喜忍冬花,可有些小東西也聰明得很,分得清活和死,便是拿上好的繡品逗它,恐怕也未必會買賬。”
白貓在貴妃宮里就是半個主子,子氣,再好的東西都見過,而發簪、裳、彩、刺繡都是死,又是它司空見慣之,貓兒不興趣也屬尋常。
謝危樓想起沈嫣手中那跟晃的逗貂棒,雪貂歡快撲咬的景猶在眼前。
他手腕了,試探著搖著手里的團扇,白貓看向那團扇上的忍冬花紋,前爪忽然了一下。
所有人都是一驚,目不轉睛地盯著貓的反應。
這也是關押在籠子數日,白貓頭一回有了這般激烈的反應。
謝危樓慢條斯理地在白貓面前揮舞著折扇,而白貓似乎看到什麼稀奇之,竟不顧上的傷,兩只前爪猛地攀上了木制的籠子。
謝危樓眸漸冷,語聲加重:“這團扇是誰繡的,又是誰送到坤寧宮的?”
……
悼明皇太子的喪禮,百和命婦皆需宮哭喪,昭大長公主終于能趁此機會宮求見皇帝。
初祭當天,大長公主再見皇帝,竟然覺得這個侄子有幾分陌生。
不過短短幾日,他的眉眼變得更加深邃,也更為凌厲,渾著一種狠戾的殺氣,仿佛隨時都能發。
大長公主心頭大,為了苦心孤詣送進宮的孫,不得不下跪痛哭求。
謝烆態度卻是從未有過的冷漠,“姑母不必向朕求,皇后胎,來日朕若查出主使之人,必定依法置,絕不容。”
大長公主跪伏階前,痛哭流涕:“可還這麼小,什麼都不懂,怎麼可能害人呢!嘉辰還是個小姑娘呀,你一聲叔叔啊!求陛下去承乾宮,聽一聽如何解釋,萬莫冤枉了孩子,才十二歲,不會害人的!”
皇帝不去承乾宮,嘉辰縱是有那一枚忘心丸也使不上,大長公主如是說,也是再給嘉辰一次機會。
的丫鬟機靈,只要能使皇帝服下丹藥,嘉辰便還有一線生機。
大長公主也沒想到,當初冒險求來的這一粒忘心丸,竟了孫的最后一稻草,反復哭求道:“陛下,您一定要親耳聽聽的解釋啊!”
皇帝心冷如鐵,這時候什麼都聽不下去,他一把拂開大長公主的手,厭惡地閉上眼睛:“送大長公主回府!”
嘉辰被,閑雜人等一律不得進出承乾宮。
見不到孫,皇帝侄子又如此狠心絕,加之年事已高,本就欠佳,大長公主幾日下來心力瘁,兩眼一閉當場昏死過去,被人抬出了殯殿。
眾人一度唏噓,誰也想不到今年一進宮便封為四妃之首的嘉貴妃竟然這麼快就隕籜至此。
陛下連自己親生姑母的面子也不給了。
要知這幾個月,嘉貴妃整日粘在陛下邊,陛下也將當個小姑娘寵著,隔三差五便去一趟承乾宮。
眾人還以為這后宮要變天了,卻沒想到才短短幾個月,貴妃竟直陛下逆鱗,如今別說是寵了,恐怕連命都保不住。
接連幾日,后宮之中也是風聲鶴唳,眾妃嬪除了大殮服喪時要去哭幾場,其他時候都不敢在皇帝跟前徘徊,唯恐禍及己。
孟昭儀將長宜公主拘在宮中,小公主為此憋悶得哭了好幾日,可能有什麼法子,陛下視皇后如命,見誰都像兇手。
聽說那日陛下在花園滿的氣,一聲“杖斃”可是半點味不留,幾十名宮人就這麼無端喪命。
悼明太子大殮時一個小太監不過是踏上臺階時崴了腳,手里的金銀紙沒拿穩,正好在陛下眼皮子底下掉落了一沓,當場就被拖出去打死。
孟昭儀平日里就喜歡到各宮四走走,可如今宮中草木皆兵,也只敢偶爾到隔壁凌波殿蕭婕妤坐一坐。
永和宮與凌波殿靠得極近,卻因離花園和坤寧宮不遠,這幾日恰好都了宮正司重點搜查的對象,兩人算是同病相憐了。
孟昭儀嘆了口氣,低了聲音道:“陛下這次發怒,可半點不亞于七年前那一次,悼明皇太子可都八個月了,若能安安穩穩在皇后腹中度過最后兩個月……”
原本想說“將來大昭江山說不準就是他的”,話到邊又咽了下去。
蕭婕妤一抬眸,便猜到了心中所想,轉頭示意旁的丫鬟,讓人先行退下。
孟昭儀見殿無人,這才敢繼續小聲地嘀咕:“也不知惠妃心里怎麼想,好生教養了十年的孩子,平日也是極得陛下重的,還以為當真寄予厚呢,原來還不及人家肚子里那個死的。”
蕭婕妤往跟前推了盞熱茶,無奈地笑了笑:“姐姐這張,若是在外面,不知多人要因你遭殃。”
孟昭儀習慣地拿團扇拍了拍:“本宮這不是只能私底下同你說說嘛,陛下如今這個樣子,若是被他聽到什麼,不得將本宮剝皮拆骨,給悼明太子陪葬?”
蕭婕妤目從那團扇上閃過,抿了口茶,杯沿擋住了眸一異。
五皇子被追謚悼明皇太子,以儲君之禮治喪,后宮眾人心里也多了些揣。
尤其是大皇子的母親惠妃,雖不是好爭搶的子,可生下了皇長子,自己也坐上妃位,皇后懷孕期間,又得了協理后宮大小事務的權力,到這個程度,就不得不考慮孩子的前程了。
孟昭儀慨道:“大皇子是陛下的長子,在三位皇子之中也最為出,可陛下這十年來絕口不提冊立太子一事,如今卻將胎死腹中的五皇子立為太子,盡管只是追封,那也是無上的殊榮了。”
孟昭儀不想到,倘若只有中宮所生之子才有資格被封為太子,那麼陛下這麼多年對幾位皇子的悉心教養又算什麼?
能以鎮北王為太傅,可不是普通皇子能有的待遇。
何況中宮連失兩子,如今這個狀態,恐怕日后再也生不出嫡子了。
孟昭儀自己嘀咕了許久,才發現對面的蕭婕妤好半晌沒有搭話,一拍腦袋,這才想起來,人家膝下也是有個三皇子的!
怎麼能當著人家的面,說大皇子最為出?
蕭婕妤聽罷,也只是抿抿,淡淡說道:“姐姐不必放在心上。”
這麼多年,早就習慣了。
家族勢力低微,父親不過是朝中六品員,的家世在后宮眾妃嬪中最拿不出手。
陛下這些年來凌波殿的次數寥寥無幾,往往椅子還未坐熱就要離開。
便是生下皇子,也不過封為婕妤,反觀孟昭儀,只生下一位公主便可輕輕松松凌駕于之上。
而的孩子,也是三位皇子中最不起眼的那個,論聰慧不及大皇子,論膽識又不及四皇子,且自便被抱到擷芳殿教養,逢年過節才能到凌波殿來,陪用一頓飯。
瞧瞧,連孟昭儀一時半會都想不起來也是有個兒子的。
孟昭儀試圖勸:“陛下這幾年來,除了皇后,恐怕再未寵幸過旁人,你已經是有福氣的人了,陛下總共才三位皇子,便是冷落你家老三一些,你也比旁人得到的榮寵多得多。”
蕭婕妤沉默地笑了笑,心道這安還不如不要呢。
說話的功夫,外面又聽到一陣嘈的腳步聲。
孟昭儀心下一驚,趕忙起,碎碎念叨:“難不宮正司又到咱們這來搜查什麼證據了?這嘉貴妃也真是,早些引頸就戮也就罷了,害得宮里人心惶惶。”
蕭婕妤面微微泛白,起向殿外,手里的絹帕一點點地絞。
孟昭儀才出殿門,便險些與司正迎面撞上,素日里最不愿與這些面如閻王、心如厲鬼的使打道,進了宮正司的奴婢,幾乎沒有全須全尾出來的。
不過心中雖害怕,可沒做虧事心也不怕鬼敲門,下一揚,正要發話,那司正朝兩人行了個禮,面無表地揮手:“請兩位娘娘隨奴婢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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