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瑞雪聞言，忽然將頭埋在膝蓋上，泣不聲。

趙霜著不停抖的雙肩，也不知該怎樣安，到底是應該讓節哀，還是應該讓往好的地方想呢？

說起來，程謙與自己也不過是幾面之緣，可他竟然為自己而死，死後還記著要保護自己。

趙霜的眼前又浮現出一個手持青銅劍的年輕男子，他救過自己……不記得多回了，這份恩又該如何報答？

對了，青銅劍！

「張瑞雪，你把天方劍帶來了嗎？」平復了心，拉了拉張瑞雪的袖子。

張瑞雪抬起頭，睜著微腫的雙目，木訥地點頭道，「我想著把天方劍放到他面前，或許……他會想起點以前的事，就求程老爺和程夫人把天方劍給了我，讓我帶去北境。」

「程謙……或許有救，」趙霜忽然眸中一閃，著遠方的山巒道，「我聽靜逸師太說，天方劍是上古神劍，能斬妖魔，咱們若是讓程謙重新握著天方劍，或許……能驅散他心裏的邪靈……」

這個可能微乎其微，就算驅散了邪靈，程謙的早已死了，他的魂魄也不知去向，又要如何復活呢？

「真的嗎？」張瑞雪興地眨著眼睛，去淚水，眼裏閃著希的，「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不會死！」

「雖然能驅散邪靈，但是他能不能蘇醒，就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趙霜微微蹙眉，「葯人的魂魄已經去了兩界之外，要想召回恐怕沒有那麼容易。」

「不試一試怎麼知道不行？」張瑞雪拉著的袖，懇求道，「長公主您道法高強，一定可以救他！」

「我只能試一試。」趙霜心裏若有所思，「等到了北境，咱們想辦法把程謙單獨引出來，然後我擺一個陣法，為他招魂。」

「多謝長公主！」張瑞雪忽然好像找到了目標似的，站起朝恭敬行了一禮。

掌燈時分，黑月宮。

二層奢華的正殿中忽然傳來一陣杯盤「咣當」砸地的聲音。

「好個葯人兵團！竟然臨陣倒戈，殺我北涼數千兵！」穿藍紫開領錦袍的年輕男子怒不可遏，剛砸了幾個盤子，又掄起桌上的白瓷花瓶要砸。

「主上息怒！」一個白須老者連忙上前阻止，救下花瓶，「葯人兵團本就毫無意識，都怪那朝華公主用了詭異陣法，才讓他們分不清敵我，殺了自己人，是意外啊。」

雖說是老者，他的長相卻極為俊，形修長、直如松，一舉一溫文爾雅，宛如仙人一般。

要不是鬚髮潔白，就像是個年輕的貴公子。

「那程謙呢？！」蕭彥手握著拳，因為震怒仍止不住抖，「他總不是意外吧！」

「主上，程謙是離魂號角選定之人，他與一般的葯人自是不一樣……」

「咣！」老者的話音未落，蕭彥便又砸了一隻小花瓶。

「當初你明明說，只要他飲了死魂草，魂魄就再也醒不過來，為何他竟然……也會臨陣倒戈？」蕭彥走到鋪著白裘皮的坐榻旁，一袍坐下，「莫不是那死魂草沒用？」

「主上，此事……老朽也百思不得其解，按理說，飲了死魂草之人，就再也醒不過來了，」老者微瞇雙目，「不過主上放心，兀克說朝華公主一走，程謙又變了半個死人，他將來絕不會再威脅主上……」

「不用說了！一個叛徒，本王要他死！」蕭彥煩躁地一揮手，目兇，「管他是什麼離魂號角選定之人！殺了他！」

「是。」老者無奈地垂下頭，抬起右手，行了一個北境的禮。

趙霜帶著羽林衛和虎驍衛進北境的時候，正值北境的冬天，大漠裏風如刀割，寒氣人。

大軍一路上倒是沒有遇到什麼阻擊，甚至連人都很遇見。

「王妃，上京之圍雖然已經解了，北境如今卻還是北涼國的勢力範圍，咱們除了購買補給的時候，最好還是避開人多的市鎮，」明景策馬走到馬車旁，朝車窗稟道，「前邊不遠就是長州，是咱們進玉城之前最後一個市鎮，咱們到那裏去打聽一下黑月宮的消息吧？」

因為帶著張瑞雪，他們這一路還是添了一輛兩小馬車。

「跟虎說，大軍留在長州城外，以免引人注意，」趙霜掀開車簾，看了一眼荒原落日，「稍後我與你領一小隊人馬悄悄進長州，明日一大早，咱們與虎在城外會合。」

「是！」明景應了一聲便退下。

長州城是北涼國第二大城市，毗鄰玉頂湖，當年楊暄率軍攻北涼國時，也曾經在長州停留數日。

明景和趙霜幾人牽著馬，打扮過往客商的樣子，進了長州城。

長州繁華，來做生意的大周人和南境人都很多，守城衛兵也沒有多加盤查，就放他們進去了。

「王妃，如今北涼與大周正在開戰，咱們還是盡量小心，低調一點，不要泄份，節外生枝。」明景囑咐眾人。

趙霜從前雖然來過北境，但都是直接率軍殺，並不了解北境的風土人，況且一不記人，二不記路，來過也跟沒來過一樣。

一行人裏面只有明景來過長州城，眾人便聽他的差遣。

「知道了。」趙霜扮了男裝，又在臉上抹了些塵土，掩去俏麗的容。

一路上戰馬損失了幾匹，明景先安排其他人去買食和水，又帶著趙霜去買馬。

賣馬的是個一頭白捲髮的北境老頭，遇人侃侃而談，一副見多識廣的樣子。

明景會些北境話，趙霜便讓他跟老頭打聽黑月宮的消息。

「黑月宮？」老頭一聽見黑月宮，就拚命點頭，表示自己知道，「黑月宮就在長州城西北數十裏外的大漠中，經常有宮人出來買補給運進去。」

「那黑月宮中住著什麼人？」明景挑了幾匹棕黃髮的北境馬，滿意地付了銀子，「老人家你可曾去過？」

「黑月宮佔地廣大，是我們北涼國君為寵妃修建的行宮，裏邊養著姬和下人上千人，」老頭兒自豪地回答，又上下打量二人，目中著狡猾，「不過，老朽我可沒有去過，一來大漠裏風沙大，老朽這幅子骨經不起折騰，二來，黑月宮也不讓外人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