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西寵若驚地垂眸道，「王妃，月西自知罪孽深重，其實……您不用再為我費心了。」

「你就服藥試試，我也只有五把握。」趙霜低頭飲了一口茶，狀似無意道，「只是舉手之勞，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多謝王妃，」月西接過紅木匣子，又起從包袱里出一隻火紅的狐貍簪花，推到趙霜面前「這隻簪花……就當做給王妃的回禮。」

趙霜瞥了那隻簪花一眼，覺得有些眼，忽然記起來，之前在長州城中，和明景逛街的時候看見了一隻狐貍簪花，是北涼國工匠手工製作的。

當時覺得那隻簪花十分別致，不過那時候是男子裝扮，就沒有在那簪花鋪子前逗留太久，後來在玉城也曾想尋找類似的簪花，卻沒有再看見了。

「你怎知……」趙霜驚奇地看著對面的男子。

「我在長州城中見到你那回，你變男子模樣，卻盯著一隻簪花看了許久。」月西一笑，「當時我就認出你是個姐姐。」

「……」

「這隻簪花是我前幾日自己做的，用的是那件舊狐裘上的狐貍，」月西指著一件掛在架上的火紅狐裘，「很襯姐姐的深頭髮。」

「你……有心了。」趙霜接過了簪花，聽見他自己「姐姐」，頗有些得意，又有些不好意思，扯開話題問道，「你可曾聽聞宮裡的事？」

「聽說……皇上出事了，想不到，那傀儡竟然扮皇上……」月西捋了捋錦緞般的長發，宛如梳理羽的仙鶴。

「噓！」趙霜急忙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止住他繼續說，「蕭縱橫讓你供養傀儡的事須得瞞住所有人。那傀儡吃了我的符紙必死無疑，我如今只是擔心……真正的皇上到底被陳揚和鴻鵠關在哪裡。你可曾聽蕭縱橫說起過皇上的下落？」

月西垂頭想了想，「抱歉，我實在想不起來了。」

「沒關係。」趙霜又從袖中取出一枚掛著紅線的銅錢道，「這枚銅錢你帶在上，可以辟邪防。」

「多謝姐姐。」月西收下銅錢，又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你養好了傷，就離開上京，千萬別讓永昌侯府的人尋到你，」趙霜頓了頓，又囑咐道，「更不可是誰在那長壽茶里做了手腳。」

「姐姐放心，月西就是死也不會說的。」月西蹙起眉頭，一副言又止的模樣。

「還有什麼事？」趙霜站起打算告辭，又見他似乎有話想說。

「我在這裡的事，求姐姐……千萬不要告訴令狐空！」月西忽然雙膝跪地，朝一個深拜，「姐姐一定要替我保守。」

趙霜嘆了口氣，發生了這麼多事，他哪裡還有面再見令狐空呢？「放心，我知道了。」

趙霜和香冬剛走出西院的門，就見鈴蘭迎面走了過來。

「王妃，賢妃娘娘來了國公府，正在沉香園中，說要見您。」鈴蘭四看了一眼，見沒有其他下人在附近，才小聲道，「賢妃娘娘的臉不對，像是……像是了什麼驚嚇。」

賢妃，不就是張瑞雪的妹妹張小雪？如今未央宮中出了事，還敢跑出來，找自己做什麼？

「來找我幹什麼？」趙霜一邊走，一邊問。

「賢妃娘娘沒有說，不過……」鈴蘭看了一眼遠沉香園的石亭子，「不過奴婢見好像是跑出來的，披風裡邊……穿了件小黃門的綠裳。」

「哦？」趙霜若有所思地瞇起了眼眸。

到了沉香園中間的石亭子，一個黑的影轉過頭，看見便揭下了頭上的兜帽。

果然是張小雪。

「賢妃娘娘。」趙霜象徵地行了個禮。

「長公主快快免禮！」張小雪扶著起來，又朝鈴蘭使了個眼，鈴蘭便拉著香冬退下，守在石亭的臺階下邊。

今天清晨下了場小雨，風有些大，街上又多有玄武營的軍士巡邏，上京城的子出行，穿件披風和斗篷並不奇怪，可怪就怪在斗篷裡面穿的那件服。

「不知賢妃娘娘駕到，所為何事呢？」趙霜好奇地打量張小雪，果然如鈴蘭所說，斗篷裡邊穿了件小黃門的綠錦袍。

「長公主請坐。」張小雪拉著趙霜坐下，謹慎地看著道，「本宮今日……是來求長公主救命的！」

「此話怎講？」趙霜回手，兩手抄在袖中看著。

「昨夜……昨夜何達六十大壽，何玉書早早便出了宮，皇上他便召了我去紫雲殿……」張小雪眉目低垂，緩緩說道，「我陪皇上用過晚膳，正坐在窗前對弈，誰知道……誰知道皇上他……飲了一杯不知是什麼水，忽然開始大聲咳嗽，接著……接著……」

張小雪臉煞白，目驚恐，彷彿見了鬼一般。

趙霜自然知道那傀儡喝的是過手腳的長壽茶，因此一點也不意外。

「賢妃娘娘慢慢說，有本宮在，誰也傷不了你。」安地拍了拍張小雪的肩膀。

「不管長公主你信不信，我說的……句句屬實。皇上他大聲咳嗽，接著開始嘔吐，只片刻工夫竟然將肚腸都吐了出來，我嚇得趕讓宮人們去尋醫，誰知……醫還沒有來，皇上他……他就化為了一灘黑乎乎的水。」張小雪張地咽著口水，又低頭抹著眼淚道，「我……我嚇壞了，又不敢走消息，就跑去清寧宮去找太后稟報了此事，可……可太后……竟然說是我瘋了……看到的都是幻相，還要將我打冷宮和那些瘋婦關在一起！」

「皇上是唯一的倚仗，皇上不在了，太后當然會封鎖消息，將所有知的人都除掉。」趙霜嘆了口氣，又看向那哆哆嗦嗦的，問道，「那你是怎麼跑出來的？」

「我被人關在清寧宮的一間廂房中，直到天大亮才尋了個機會，換了服逃出宮。」張小雪解開斗篷，出裡邊淺綠的袍，又拉著趙霜問道，「長公主，皇上……皇上他到底得的什麼病？怎麼會……怎麼會突然就化一攤水了呢？」

「那個人不是皇上，是個傀儡，」趙霜從袖中取出幾枚銅錢，在石桌上擺了兩下，「真正的皇上……還在未央宮中，可惜我算不到他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