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弟可千萬別這麼說。在下不才，也絕非奪人所好之徒。」馮秋帆畢竟才十七八歲的年紀，上這麼說，眼睛卻像被玉佩黏上了似的，不捨得移開。

江陌寒欣然收好玉佩——你喜歡嗎？喜歡也沒用，急死你！

咳咳！莊重！沉穩！他一定是被臭丫頭給傳染了！

「馮姨，你家來客人了，我娘讓我送一盤脯過來。」寧公子都說了，家的脯，即便在縣裏，用來待客都是很有面兒的！

江陌寒的視線過窗戶，停在院中那個亭亭玉立的小姑娘上，目挑剔——淘丫頭就是淘丫頭，穿上裝也文靜不下來！不過，臭丫頭的確瘦了，娘半個月前給改的服，現在穿著有些寬大了呢！

每天打獵、採集，還要去田裏給莊稼澆水，幹得都是力氣活兒，不瘦才怪。這都是累的！又不是吃不上飯，幹活這麼賣力幹嘛？

「咦？這不是給我指路的姑娘嗎？原來你們兩家認識呀！」馮秋帆臉上掛上恰到好的驚訝。

廢話，不認識怎麼給你指路？這姓馮的莫不是跟傻二妮兒一樣——都是個傻的？

林微微過開的窗戶，臨窗的書桌旁，兩位神俊雅、各有千秋的俊書生。一個如春風送暖、和煦溫雅；一個若冰泉緩流、清冷峻。不過嘛，還是喜歡家……隔壁那個容昳麗、傲彆扭的小書生！

江陌寒臉上的寒意更盛——對著陌生男子，笑得跟一朵花似的，恨不得后槽牙都出來，太不端莊，太不自重了！

馮秋帆眼中帶著幾分興味，搖著手中的摺扇：「布衫，掩不住人的靈氣，尤其這笑容，更是增幾分。沒想到這鄉野之中，也有此等妙人！」

「馮兄，妄評子容，非君子所為！」江陌寒蹙眉，淡漠地掃了馮秋帆一眼。這廝花心得很，前世妾就納了七八位，也不怕把子搞虛了！不過，他不是一向喜歡容貌絕、風萬種的尤（詞）嗎？怎麼現在對清粥小菜興趣了？

林*清粥小菜*微微，指了指手中的脯，用口型沖著小書生：這是鹿脯，我夠意思吧？

鹿脯在縣城一兩銀子一斤，還不一定能買到，給小書生送過來招待同窗，夠有面兒吧？你個不知好歹的小書生，還衝著本姑娘皺眉頭瞪眼睛，信不信老娘端著脯扭頭就走？

江陌寒幾步出房間，幾乎是用搶的把脯接過來，對不冷不熱地道：「謝了，回去吧！」

馮秋帆也隨著他走了出來，臉上掛著暖暖的笑意，跟江陌寒的態度呈鮮明對比：「姑娘，又見面了！」

林微微學著他的樣子，出八顆牙標準的職業微笑：「是呀！原來公子是小書生的同窗好友啊，失敬失敬！」

江陌寒往旁邊一步，擋住兩人的視線，不客氣地下逐客令：「你不是很忙嗎？回去忙你的吧！」

林微微沖著他掀掀，齜了齜牙：你什麼態度？給你送鹿脯好像欠了你這位大爺的，我這一盤鹿脯還不如拿去喂狗！

面對馮秋帆的時候，瞬間變臉似的恢復職業笑容：「不耽誤公子和小書生敘舊，小子告辭了！」

「姑娘請自便……」馮秋帆揚了揚眉，眼中的笑意更濃。

林微微一扭，臉瞬間耷拉下來，喜氣的月牙眼，大大地翻了個白眼——臭書生，你給我等著！

馮秋帆看著生機的背影，輕笑出聲：「這小姑娘倒是有趣。喚你作『小書生』，這其中有何典故？」

「哪有什麼典故，不過是稱呼罷了！」江陌寒不話題繼續集中在那臭丫頭上，便問起了他這次遊歷的事宜。

馮秋帆嘆了口氣，道：「北地大旱，咱們這還好，開春還下了兩場雨，不地方從去年冬天起，就未曾降過雨雪。西北的兩州六縣，如果不是朝廷賑濟及時，只怕早已殍遍地、易子而食了！」

江陌寒垂眸道：「咱們中州府也不容樂觀。下轄的幾個縣，除了荊雲縣夏後下了幾場雨，福安縣和咱們寶清縣，旱尤其嚴重。

就拿十里來說，附近的山上有座永不枯竭的水潭，村民們不分日夜地挑水澆田，預計畝產也只有去年的一半。其他地方更不用說了，十分之一都未必收得回來。」

馮秋帆作憂國憂民狀：「是啊！朝廷如果不下令免秋稅的話，只怕又有不人家賣兒賣、妻離子散了！賢弟家中的糧食，是否夠吃的？」

「不瞞馮兄，向你借銀子，就是為了多屯些糧食。你也知道，我家並無良田，現在糧價飛漲，若不是馮兄高義，今冬只怕……」江陌寒緩緩地搖頭嘆息。

馮秋帆沒想到江陌寒會如此直白地言明自己的困境，對以前他認識的那個渾傲氣的江陌寒來說，絕對是不可能的。他看向江陌寒的目中，帶了幾分詫異。

江陌寒搖頭苦笑：「小弟自鬼門關里走了一遭，才砰然醒悟——跟『活著』相比，一切都是虛妄！」

傷了頭顱，可不就跟在鬼門關晃了一趟似的。遭遇重大打擊大變的事例，也不是沒有！或許，這對江陌寒還說，未必是件壞事。馮秋帆看著他，眼中帶著幾分衡量。

書院中，如范先生欣賞江陌寒一般，杜先生偏馮秋帆。恩師曾對著馮秋帆剖析過年才子江陌寒的格，說他孤高，又沒有家族可以依靠，將來即便了場，也將寸步難行。

杜先生真拿馮秋帆當真傳弟子看待，不但傾囊相授，還教他做人之道、為之道。馮秋帆之所以能夠在書院中如魚得水，除了他出手闊綽，遊廣泛外，還因為他左右逢源、世故圓的世之道。

聊著聊著，便到了中午。馮秋帆在遊歷中見過不人家，一天只吃兩頓飯，十里大多數人家都是如此。他今日冒昧前來，擔心江家沒有準備，便要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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