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歷歷在目,就連曾經印象模糊的事都逐漸變得清晰起來。
昭帝似乎陷了沉思,凌晏靜靜地站在一旁,并不出聲打擾。
片刻后,才聽得他一聲長嘆,“朕平日里習慣了三思而后行,如今日子所剩不多,反倒想任一回。”
邊說,邊看向凌晏。
渾濁的眼里甚至有了亮。
凌晏瞇了瞇眼,“父皇想做什麼?”
昭帝不答,反而道,“朕只問你,如果有人造反,亦或是西北舉兵直指京城,你能否住?”
京中的人造反,自然非吳勇達莫屬;而西北,則是肅王封地所在。
他并不認為在封地的凌祈會規規矩矩地守在那里。
對于有野心的人來說,他們不一定擅長謀略,但一定擅長蟄伏。
像藏在黑暗中的狼,等時機,便會迅速出,狠狠地咬住獵。
此話落下,書房頓時安靜下來。
昭帝目炯炯地盯著面前的人,而凌晏則不聲地看著他。
像是一場無聲的流。
驀然,凌晏展,聲音也明快了幾分,“父皇想做什麼,便去做吧,其他的事,兒臣會理。”
“好!”
昭帝朗聲應下,中氣十足,全然沒有剛才的疲倦之態。
眼眶微微有些酸,卻又很快垂眸,不讓凌晏看清眼里的緒。
他手端起面前的茶杯,淺抿一口,微涼的茶水下了心中翻滾了思緒。
從前,他總會告訴凌晏不要怕,大膽去做,無論發生什麼事,都會有父皇兜著。
現如今,凌晏竟也能承諾他想任就任一回,剩下的給他。
好似一個回。
他曾經傾注心澆灌的苗長了參天大樹,那麼他即便這時候合眼,也無憾了。
父子倆說完了話,凌晏難得沒有離開,而是直接留在了書房,拿起堆在桌案上的奏折開始批閱。
昭帝還窩在榻上,不曾挪位置,只是換了個更加舒服的姿勢,重新捧起閑書看。
場面倒是難得和諧。
滴答、滴答、滴答。
夏日雨來急,在尚未反應過來時,大雨便傾盆而下,直直地砸在屋頂、墻壁,一聲蓋過一聲。
遠遠看去,就像是在屋頂上方起了一層霧,看不真切。
也掩蓋了細微的說話聲。
吳勇達今日并不當值,此刻站在堂屋外的房檐下,看著雨水串串地滴落在面前。
腳邊的裳已經了一塊,他也不甚在意。
視線幽幽,穿過雨幕,落在撐傘逐漸靠近的人上。
直到殊九走檐下,收起油紙傘,吳勇達才負手轉踏進門檻,“進來說吧。”
“是。”
殊九抖落上的雨水,跟在他后進了堂屋,“統領,查到了,曾大人是前副將郭康的兒子,本名應該是郭天佑。”
“咔——”
殊九話音未落,吳勇達手中的茶杯便倏爾出現了一道裂橫。
等他的手松開,茶杯就四散,茶水倒了一地,染上他的袖,他卻仍舊面無表。
“郭康,”吳勇達一字一頓,“原來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