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元皇是皇帝，但他同樣是個男人。

當他對上顧厚山看過來的視線時，一眼就從對方眼里看到了強烈的占有和一閃而過的冷意。

雖然宗元皇這個皇位是靠左右相推上來的，自己沒多大能耐，但好歹也是坐了好幾年的皇位的人，居高位，看人的眼還是有的。

他雖看重顧厚山，但同時也防著他。

左相李豫，足智多謀，從他還是個最不寵的皇子開始，他便明里暗里幫助他，后來他登帝位，他幫助穩固朝廷，付出極多，這是他尊重他的原因；但隨著皇后族人崛起，右相手里的權力越來越大，他為了抗衡右相勢力，將那個跟在左相邊默默無聞的顧厚山，在三年連升三級。

雖然他不論學識還是膽識抑或是能力，都是群臣中的佼佼者。

但能在三年連升三個品階的人，自大弶朝開國以來，絕無僅有。

這是宗元皇給顧厚山的臉面，在他心里，顧厚山就是他的爪牙。

但此刻，這個已經不知在何時強大起來的爪牙，因為一個人，這是要與他當場翻臉？

被挑釁的宗元皇怒火中燒，但他臉上卻依舊帶著和熙的笑：“原來是顧卿的表妹。”

顧厚山抬腳出列，走到閔煙煙邊停了下來。

他微微躬行禮，沉聲回道：“回皇上，臣表妹剛從揚州來，還不懂規矩，忘皇上、皇后娘娘多多包涵。”

而此刻的皇后，原本沉的臉上，又有了笑。

看著眼前的顧厚山，原本拎起來的一顆心落下了一半。

“原來是顧大人的表妹，本宮剛剛還在想，京城何時出了這麼一個傾城之，原來是從揚州來的。”皇后說著看向邊的皇上，笑得溫婉人，“自古以來，揚州出人，皇上莫不是忘了，咱們的嫻貴妃也是從揚州來的。”

坐在一旁被點到名的嫻貴妃，輕輕地瞥了皇后一眼，不冷不熱地道：“皇后連這個都要羨慕？”

一句話，直接讓皇后臉上的笑都僵住了。

強忍著心頭火，重新看向顧厚山與他邊的閔煙煙，臉也漸漸淡了下來：“好不容易出來一趟，好好的一場蹴鞠比賽，就這麼被你們給攪黃了。”

說完，視線掠過閔煙煙和李歡，停在章若靈上，臉不郁道：“其他人沒規矩也就算了，你怎麼也跟著胡鬧起來？”

簡單的一句話，看似在責怪章若靈，其實不過是在貶斥李歡和閔煙煙們。

暗諷們沒規沒矩。

偏偏章若靈是個沒腦子的，當場就不樂意了，嘟著，氣哼哼地道：“怎麼就偏偏指責我了？本來就是那個姓閔的不懂規矩，胡沖撞。”

說完，又抬手指著李歡：“還有，本沒把咱章家人放在眼里，哼，爹不過就是個魯的武將，也跟爹一樣......”

“閉！”皇后氣得臉大變，“你閉，休要胡說！”

“我......”

章若靈還想說什麼，一旁李歡搶了先：“是，我爹魯，我爹不過就是個只會弄刀舞槍的武將，可是章若靈，你現在之所以能安安穩穩地站在這里大放厥詞，首先得謝皇上福澤鴻天，大弶朝才得以繁盛不衰；其次，你也要謝在常年鎮守邊關的武將，沒有他們，哪來的邊關安穩？哪來的百姓喜樂？”

“說得好！”

一道聲傳來，眾人回頭，便看到從外面走進來的一位夫人。

對方一素，發髻輕挽，斜一對碧玉簪，相較于其他府夫人的隆重盛裝，整個人就像是從鄉下來的，簡樸至極。

但那渾的氣度，卻是自信又高傲的。

這位夫人不是別人，正是姍姍來遲的左相夫人白氏。

坐在首位的皇后，一見到，臉微微一變，不是聽說不來嗎？怎麼又來了？

一邊想著一邊去看邊的皇上。

全京城誰人不知，左相夫人白氏乃宗元皇親姨母，當年白氏嫡親的妹子嫁給太祖當嬪妃，因心有所屬，一直郁郁寡歡也不得得寵，在宗元皇八歲那一年，終于撒手人寰。

母妃活著的時候，雖然不寵，但好歹也是一名貴人。

每月的份例是有的，母子倆節儉一點，也活得下去。

到后來，母妃去世，太祖更是沒把這個兒子放在心上，開始那段時間，宗元皇連飯都吃不飽，還整日下面的人欺負。

在所有人眼里，他就是一個廢棄的皇子，比宮里有臉面的太監還慘。

白氏聽說了此事，哪里還坐得住，非要進宮。

可那時的李豫還不是左相，不過是一名四品中書侍郎，手中權力不足，于是夫妻倆商量著只能地買通看顧宗元皇的一個老嬤嬤，花了很多銀子，才讓宗元皇每日有飯吃。

白氏也隔三差五地給他遞東西進去，從上穿的服，到讀書寫字用的筆墨，就連穿的鞋子，都是一針一線出來的。

后來，宗元皇登基，恩的付出，封了為昭夫人。

昭夫人，在大弶朝的地位僅僅次于當今太后，與皇后品階相當。

但作為長輩，皇后也要起行禮。

于是，看到白氏來了，皇上立馬起，皇后和嫻貴妃以及在場所有人都起了。

宗元皇大步走到白氏面前，笑著道：“昨日姨母不是說抱恙，不來湊這熱鬧？”

白氏后退一步，恭敬行禮：“臣婦拜見皇上。”

宗元皇忙扶起：“姨母不必多禮。”

隨后吩咐：“來人，加座，就放在朕的邊。”

白氏忙擺手：“皇上莫忙了，我是一時起興，想著這里有烤兔子吃，就趕了過來，沒攪了大家的興致吧？”

皇上忙道：“怎會？您來可就是給朕面子了。”

白氏笑了笑沒說話，一扭頭就看到了跪在一旁的閔煙煙，頓時嚇了一跳。

一把推開宗元皇來扶的手，幾步走到閔煙煙邊蹲了下來，心疼得直喚：“哎呦我的乖乖，誰欺負你了？怎麼被欺負這個鬼樣子？”

宗元皇一聽，臉一僵：“姨母認識這個姑娘？”

閔氏抬頭看他，極其認真地點點頭，隨后看向站在一旁的顧厚山，問他：“顧大人沒跟皇上明說？”

顧厚山看一眼，兩人視線對上的那一剎那。

顧厚山突然轉面向宗元皇。

他拱手面對他，嗓音沉穩至極，擲地有聲：“回皇上，臣與表妹自小便訂下婚約，這次表妹進京，就是為了婚事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