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
阿硯走到靖寶面前,“臨安府來信了。”
靖寶還沒來得及吭聲,一旁的汪秦生十分知趣道:“我先回齋舍,你們慢慢聊。”
他這麼一說,靖寶立刻原諒他取笑自己量矮小的事兒,“我一會就來。”
汪秦生一走,阿硯長話短說道:“爺,臨安府出事了。”
靖寶心里咯噔了下,“什麼事?”
阿硯:“有外頭的人抱著剛滿月的孩子找上門,說是大老爺的孩子。”
爹的種?
靖寶皺眉道:“是男是?”
阿硯:“是個男孩,夫人氣得立刻要趕回去臨安府去,被大小姐勸住了,大小姐讓爺趕拿個主意。”
靖寶怎麼也沒想到,自己進國子監的第一天,廢柴老爹就送了這麼大的一個禮。
“那人什麼來路?”
“說是戲班里唱小曲兒的姑娘,不是什麼正經人家出。”
“老爺怎麼沾惹的?”
“聽了幾次曲兒后便好上了,老爺花銀子幫贖了。”
“老爺在信上怎麼說?”
“老爺沒說什麼,只說聽太太的意思。”
他倒是不笨!
靖寶氣悶,沉半晌,冷靜道:“第一,讓母親立刻暗中派人仔仔細細調查那人的來路。第二,孩子是不是大老爺的,也要查查清楚,滴認子那一套就不用了,我不信。第三……”
靖寶腦子空白一瞬,幽靈似的冷笑了下,“第三我還沒想到,容我想一想。”
……
靖府宅,燈火通明。
阿硯:“七爺說,那姑娘敢抱著孩子上門,必是有所圖的,所圖不過是錢,又或者是靖家的富貴。如果是前者,用錢打發足夠;如果是后者,必是想進靖府的。七爺問太太,能不能容下?”
陸氏一口氣卡在嗓子上眼,上不去,下不來,心里說不出的委屈。
都說低門娶媳,高門嫁,當年自己本應該有更好的選擇,卻不料差錯的遠嫁到靖家。
靖家雖然是臨安府族,可比起宣平侯府,差的不是一星半點。
按理,靖平之能娶到,就該收了花花腸子與好好過日子,哪知這人對百依百順的同時,對別的人也沒斷過心思。
如今更是連唱小曲的人都要沾染,真真混帳下流的東西。
陸氏心中一哀,眼淚忍不住流了下來,“能容如何?不能容又如何?”
阿硯道:“七爺說:能容,便容,但孩子必須養在太太跟前,戲子教養出來的孩子,就算不歪,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能容,太太也不必出面,書信給老爺,去母留子。別的,讓老爺自己去理,太太不必跟在后面替老爺屁。”
陸氏麗清雅的臉孔微微有些扭曲,從牙里出幾個字:“替別的人養孩子,我不甘心。”
阿硯又道:“七爺說襁褓里的孩子懂什麼,生恩哪及養恩大,將來孩子必定會孝順太太,更何況這孩子是老爺的,還是個男嬰。”
男嬰兩個字,像把匕首,進陸氏心口,心口鮮淋漓,一悲愴從心底涌上來。
許久,拭干淚,咬牙切齒道:“我要去母留子!”
……
“去母留子!”
靖寶在心里反復盤算著這四個字,無聲嘆了口氣。
父親這輩子最憾的,便是沒有嫡子,當初老太爺臨終,為了大房的利益,把變“小子”,但假的,終究是假的。
讓母親去母留子,除了給父親面外,也是想給母親一個真正的依靠。
若那孩子,將來靖家的家業給他也無妨,若不,自己也能扛起來。
現在就看臨安府那邊能不能查清楚,那孩子真正的來路。
但無論如何,靖家大房的聲譽又因為父親的這一“壯舉”,被人說三道四,十樁好事抵不過一件壞事,自己若不能早些中舉、出仕,大房掌家的地位,又岌岌可危了。
想到這里,靖寶又無聲嘆息一聲。
“家里是死了爹啊,還是死了娘啊,要這麼一聲聲的嘆氣?”
靖寶嚇了一大跳,回頭,高朝臉沉地站在后,穿著一白像個鬼似的。
“讓高公子失了,我爹娘活得好好的,嘆氣的原因是別人深更半夜都能睡了,我卻還在苦哈哈的抄書,高公子,我不嘆息,難不笑嗎?”
高朝從鼻子里噴出冷氣:“我說一句話,你回了十句,靖什麼寶,你屁話多啊!”
靖什麼寶?
這是個什麼稱喟?
還有,堂堂皇孫貴族,說話怎的如此魯,能不能有點讀書人的斯文了?
靖寶正要懟回去,卻見汪秦生扔了書從床上爬起來。
“好了,好了,都說一句吧。高公子,你若睡不著,我來陪你說話;文若第一天學,就被罰抄書,心一定不好,但再不好,也不能嘆氣,福氣都被嘆沒了。”
“切!”
高公子用一記冷笑,作了回答。
靖寶用一記白眼,對他的背影進行無聲的譴責。
汪秦生看看這個,看看那個,電火石間,他遵從了自己最本能的直覺,站在了靖寶這一邊。
“文若,要不要我仿你的字,幫你抄一會?”
“不用,你快去睡吧,我抄完就睡了。”
這時,窗外傳來淅淅瀝瀝的雨聲,漸漸愈發細起來,齋舍里無無一聲響。
靖寶算算時辰,這書今晚怕是抄不完,罷了,那顧祭酒也沒限定時辰,明日再說。
吹滅蠟燭,鉆進帷簾,進被子,將外一件一件下來。
……
靖府。
二老爺看著病床上的發妻,嘆道:“大房的事,你可知道了?”
趙氏不僅知道,還知道陸氏打的是去母留子的算盤。
冷笑道:“老大這人,連唱小曲的姑娘都稀罕,也不知道那姑娘陪過多個恩客,太不顧靖家的面了,真替大嫂不值。”
面?
那廢點心的眼里,除了吃喝嫖賭,還能有什麼?
二老爺沉著臉冷笑。
趙氏打量男人臉:“聽說大嫂要去母留子,一是好氣量,二是好算計。兩個兒子傍,這主母之位,沒有人能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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