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青菀聽到石庭的話，臉微斂。

王七郎兄弟倆是如何死的，王家的人多半以爲是盧氏姊妹的錯。

特別是王七郎的兄長王四郎，王家上下猜測是盧珃下手的。

王四郎是縱馬摔下了山崖，骨無存。到底是自殺，還是他殺，不得而知。

王七郎也以爲是盧珃所殺的，所以他要殺盧珃報仇。

但是盧珃貴爲皇后，殺皇后那是誅九族的大罪，稍有不慎就要賠上整個王氏。故而不能明殺，需得藉助盧玉之手，行巫醫。

盧珃唯一相信的人就是盧玉。

這是王七郎接近盧玉和盧玉哥哥盧珞的初衷。

他先得到了盧玉哥哥的信任。因爲哥哥信任他，時常說他的好話，盧玉才放鬆對他的警惕，先爲主覺得他是個好人。

“......我父母早逝，是三伯父將我們兄弟養大。三伯父無子，將我們兄弟倆視若己出。特別是我哥，從小讀書，又習武，文韜武略，智慧過人。

三伯父對他寄予厚，將他視爲家主繼承人，苦心栽培他。四哥他也不負三伯父的苦心，小小年紀就令全家上下信服，連兄弟們也個個臣服。”石庭緩緩說道。

他說得很慢，輕鬆的表也斂去，眉心有幾縷難以遏制的痛苦。

提到他哥哥，他至今都痛苦不堪。

王七郎的三伯，就是王家這一代的家主，嫡長子。只可惜時運不濟，娶了七八個小妾，生了一堆兒。就是沒兒子。

王七郎的父親是嫡次子，不好，英年早逝。他父親去世之後，他母親沒熬兩年也走了。

三伯父就將這兩個孩子接到邊。

王氏乃是大族，天下高門之一，從隋唐時期起就是族。

百年高門，他們的家務事涉及朝事。三伯父爲家主。特別忙碌。他領養了王七郎兄弟，卻無瑕疼兩個兒子，唯獨對王四郎很好。

王七郎就沒人管沒人問。只有王四郎照顧他。家族裡堂兄弟四五十人，王七郎那一年出生的堂弟就有九個，他二月生的，能排到第七。到了臘月生的堂弟，就要排到第十六了。

這麼多年紀相仿的孩子。爭鬥是難免的。

王七郎從小就頑皮，又因爲無父無母，不得被其他孩子們取笑，所以他時常把堂兄弟們打趴下。

家族裡止子弟鬥毆。每每都是他哥哥替他遮掩。照顧他，疼他，親手教他武功。

說穿了。s173言小說吧還是兄弟倆相依爲命，和盧玉、盧珃一樣。大家族就是這點不好。人太多了，彼此你爭我奪，親變得格外淡薄，不像小門小戶那樣親熱。

“......四哥見我太荒唐了，除了槍法什麼也不，天天和堂兄弟們打架，誰都被我打過，將來要爲莽夫，就聘了個先生，教我讀書。

不想，我老師對學問沒什麼興趣，卻鑽研岐黃之。他醫極好，武藝更出衆，我漸漸對他尊重，藉著讀書的名醫跟他學醫。

我四哥知曉我想學醫，將王家至寶《王氏醫存》拿出來給我。倘或不是他，旁人是拿不到的。從那時候起，我才收斂子，不欺負兄弟們.....”

凌青菀和安檐都沉默，安靜聽他說。

石庭提及往事，心緒被，也沉默半晌，才能繼續往下說。

“王、盧兩族聯姻，也是老規矩了。盧氏姑娘中，和我四哥年紀相仿的，只有盧三娘了。

我四哥早年就聽聞過，盧三娘容貌譎灩，姿容出衆，乃是盧氏兒中最麗多姿的。他在宴席上，特意往眷那邊去，準備去‘偶遇’盧三娘。

等他看到了，回來之後就神魂顛倒。盧三娘母親去世後，他想方設法收買了盧氏的下人，又憑藉一武藝，翻牆去盧家。

那段日子，是他最好的日子了。他心極好，甚至會把他的小告訴我。

他對我說‘你知道什麼好吃的、好玩的，都給我，我送給三娘’。他們來往有好幾年了，四哥深種，對盧三娘癡迷不已。

再後來，兩家打算結親時，突然聽聞換了盧七娘，而盧三娘要上京，我四哥就像瘋了似的。他不顧世人的眼，也不顧三伯父的阻擾，去攔盧三娘。

最終，他自己一個人回了太原府......”

這段往事，凌青菀知曉。

王四郎翻牆到家裡這些事，盧玉也記得。一開始，姐姐還說要增派人手、加固院牆。可是幾次之後，就不再提及了，甚至主替王四郎遮掩。

盧珃喜歡王四郎。

後來，們姊妹倆還是捱了父親幾次打，王四郎說要幫盧珃殺了父親，讓盧珃早點嫁給他，逃離火坑。

大概是那時候，盧珃覺得嫁給王四郎、留在太原府並非良策。不僅僅連母親的仇報不了，甚至妹妹都保護不了。

等嫁出去，因爲太近了，而且盧、王兩家地位相當，盧珃沒有理由要求帶走盧玉。

沒有這樣的規矩，盧家不會給，王家也沒有地方安置盧玉。盧珃出嫁之後，盧玉就要獨自面對父親。

這無疑是置盧玉於死地。

但是，盧珃進京，因爲太遠了，而且是王妃，完全可以要求帶走盧玉，族人於於理都不好反對。

難道盧珃真的要靠丈夫去殺死父親嗎？

不，這是下策。

“.....他回來之後，消沉了很久。他派人去打聽，知曉沐王年紀小，而且不好，也許活不了幾年。我們王氏在京裡頗有勢力，四哥可以去京城做。

他說服了三伯父，已經在著手準備了。哪怕不堪。他還是想要盧三娘。他也著實不能理解，爲什麼盧三娘不要他，去選擇一個失寵的王爺。

沒過一年，那個不好的沐王突然登基了，盧三娘封爲皇后，我四哥所有的不甘心，全部破滅了。

他開始生病、酗酒。不再上進。三伯父打過他、罵過他。毫無作用。我也日夜勸他，但是無濟於事。他的心死了。再後來，他縱馬跳下了山崖......”

安檐不知道這段往事。

他驚愕看著石庭。

安檐不太明白。但是。周又麟的痛苦，安檐似乎能理解了一點。

原來，失去一個心的人，真的可以痛苦至斯。甚至能跳崖自盡。

他對王七郎的恨意清減了些許，添了幾分同。

“我姐姐沒有殺他。”凌青菀慢慢開口。道，“他死後，我姐姐也病了大半年......”

“我知道。”石庭苦笑道，心低落。“是王家的人下手的。我多年查探，才知道是幾位堂兄聯手，在我四哥的坐騎做了手腳。令他摔得碎骨。

我三伯知道這件事之後，並沒有罰他們。反而遮掩，暗地裡派人告訴我，是盧皇后下手的，誤導我，也誤導世人。”

安檐微訝。

凌青菀也是吃驚。

想起了一件事。

去世的幾個月前，王七郎從太原府回來，滿心憤怒。

盧玉問他怎麼了，他咬牙說：“我要將他們一網打盡，將他們全部殺死！”

盧玉當時糊里糊塗的。

“他們都該死，以爲他們除去優秀的兄弟，就可以得到榮華！妄想，我要讓他們整個家族都覆滅！”

盧氏當時不懂。

現在想想，王七郎那時候對盧玉有了，又知道他哥哥是被自家人殺害，宮裡又佈陣了，所以乾脆改變策略，先殺太后。

這樣，王家就失去了一個極大的依靠。

不想，沒過兩個月，他就去世了。

但是，他絕不是自盡，他是被土匪下了山崖摔死的。

所以，他是被殺。

計劃敗，被太后殺了？

“那你呢，誰殺了你？”凌青菀問石庭。

安檐就看了眼凌青菀。

他已經明白了盧九娘和王七郎之間的事。

不知爲何，安檐很心疼盧九娘。不管王七郎對的如何，起因都是誆騙的。

石庭聽了凌青菀的話，冷笑了起來：“都不是。你想不到是誰要我的命......”

“是太后授意，懷慶長公主派人下手的。”石庭繼續道，“懷慶長公主是我表姐，但是喜歡我，想讓我做的幕之賓。

我覺得荒唐過分，就拒絕了。我想要報復王家，除去太后，不想計劃尚未周就被識破。

懷慶長公主知曉我與九孃的關係，趁著我回太原府跟三伯商量娶九孃的時候，路上攔截我。”

懷慶長公主是太后的小兒。

他那次回太原府，是想跟他三伯商量，如何迎娶盧玉。

他打算娶盧玉過門，迫汝寧長公主府退親。那時候的汝寧長公主府，羽翼尚未滿，尚懼王家。

三伯出面，完全可以做到。

他趕路太急了，著急把這件事辦妥，因爲那時候他已經和盧玉有了關係。

當時他也是想，一直沒有關係的話，盧玉不敢下狠心去和姐姐說退親的事。

他想要盧玉。

得知他哥哥並未盧皇后所殺，他就沒了顧忌，他必須要到盧玉，否則他一無所有。

沒想到，他趕路太急，一心撲在盧玉這件事上，就著了道，被兩百人埋伏。

峭壁之上，他一人一騎，哪怕是通天的本事，也挨不過槍林箭雨，最終中數箭跌下了山崖。

“原來如此。”凌青菀聽他說罷，道，“那麼殺我和我姐姐的，應該也是太后和懷慶長公主？”

“是。”石庭肯定道，“全是太后母。”

“那還有一個人呢？”凌青菀又問，“你說有兩個人害死了我姐姐......”

“是家。”石庭道。

安檐震驚。

凌青菀豁然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