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時候,凌青菀出門去見安檐。
去了他指定的酒樓。
等到了時候,安檐站在二樓雅間的窗口,衝揮揮手。
午後的慵溫暖,過樹梢,將疏影投在他臉上,讓他的眸子也染上了金,他深邃的眼眸變得溫暖和煦。
凌青菀的心路,頓時明起來,似繁花錦簇,花影搖曳。
“找我什麼事?”凌青菀一進門,就問安檐,“要嗎?”
“不要的事,就不能找你嗎?”安檐聲音輕,問。
凌青菀就笑了。
安檐看見笑,不知爲何,心也很暢悅,跟著出了笑容。
兩人像傻子一樣。
“真的沒事嗎?”凌青菀問安檐。
安檐這才道:“有事。”
“什麼事?”凌青菀又問。
安檐卻沉片刻。
“九娘,你能離開京城一段日子嗎?”安檐半晌之後,才慢慢開口,“我心裡不踏實。”
“爲何?”凌青菀微訝。
皇帝病重,正到了危急時刻,宮裡太后尚存。凌青菀想在皇帝邊,幫他最後一程。不能幫他理政務,卻能減他幾分病痛。
而且,安檐和凌青菀的婚期,定在冬月初一。
這個時候離京,著實不妥。
“依你所言,家左不過這一個月左右的。他能捱過冬月初一,自然是最好的;他若是挨不過,家駕崩,員之家止嫁娶一百日,咱們的吉時要重新擇日。”
安檐看著凌青菀的眼睛。慢慢說道,“你離京一段日子,等京裡塵埃落定,你再回來。家是鐵了心要幫盧皇后報仇,你可以放心。況且,你再京裡也出不上力。”
凌青菀蹙眉。
仍是不解。
“到底爲何?”凌青菀的聲音一斂,糯的口音變得堅毅冷漠起來。
修長羽睫微閃。墨瞳仁裡。全是疑。
安檐這個安排,著實令費勁。
“難道,你有危險嗎?”凌青菀問。
安檐搖搖頭。
他又是沉。
片刻之後。安檐終於開口:“我不放心石庭!他摔斷了胳膊,的確是從馬上摔下來,但是越王府的人說,那匹馬本不烈。本小說手機移端首發地址:(.800book. 無彈窗廣告)是馴養溫順的。
他擅長巫醫,別說咱們了。哪怕是同行也不清他的底細。他行事乖張,我怕他對你不利......”
安檐覺得石庭不甘心。
石庭仍是想要盧九娘。
特別是他摔斷了胳膊,更像是特意而爲,故意把凌青菀引到宮裡去。
“石庭特意摔斷胳膊。將家的病推給九娘,這樣九娘就需時刻出宮廷。
這件事,跟引魂可有關係?當年盧九娘可是葬宮廷的。”安檐不止一次這樣想。
他不通巫醫之。不知道石庭會怎麼打算。但是,魂也要遵循天氣之道。
也許只有宮廷那個特殊的方位。才適合石庭佈陣。安檐敏銳覺得石庭把凌青菀引到宮廷,是別有用心。
整個京裡都不安全。
安檐想讓凌青菀離開一段時間。
“不,我不會離開京城。”凌青菀認真思考了之後,對安檐道,“當初他遠在東南,都能將我引渡到菀兒的裡,我又能逃到哪裡去......”
安檐濃眉微擰。
半晌,他嘆了口氣。
他覺得凌青菀所言不差。
石庭到底有多大的能耐,他們都不知道。在石庭面前,他是通神之人,而安檐和凌青菀都平凡人。
安檐手,將凌青菀攬懷中,削窄肩膀若無骨,依偎在他懷裡。濃青間有子幽香,縈繞在安檐的心頭,讓他踏實又溫暖。
石庭胳膊摔斷這件事,讓凌青菀心裡起了警惕。
和安檐不同。
安檐想讓迴避,卻想自己迎難而上。
凌青菀直接去找石庭。
去了昭池坊,石庭的府邸。
“你的胳膊摔斷了,只是個意外,並非存心讓我陣,對嗎?”凌青菀問石庭。
石庭斜倚在炕上,那條摔斷的胳膊擺在一旁的小幾上。他眸如遊,盪漾著風,看向凌青菀:“怎麼突然問起這話?”
“我覺得不對勁。”凌青菀直言不諱,“你王黎華何等本事,豈能輕易被馬摔下來?若非有人圖謀戕害,就是你故意而爲。
你心思縝,旁人害你,你豈能不知?所以拋卻種種,我以爲是你故意而爲。你所圖者,是想讓我頻繁進宮廷。
王黎華,你是否需要特定的方位佈陣,才能將我引渡出來,而宮裡就是唯一能佈陣的地方?你摔斷胳膊,故意舉薦我進宮治病,是不是爲了讓我陣而害我?”
凌青菀不懂巫醫。
但是,佈陣涉足方位,這個還是聽說過的。
石庭眼眸微頓,靜靜看著。
他譎灩的眸子漸漸冷僵,似覆蓋了一層白霜,寒徹人心。
“我摔斷胳膊,你唯一的念頭就是我設計害你?”石庭心灰意冷,“是麼?”
“是。”凌青菀道,“你呢,你是否在害我?”
“是!”這個瞬間,石庭終於不顧一切了,口承認道。
他倏然覺得很累,很不想謀劃了。
一個人的心走遠了,怎麼拉扯都難得回頭。石庭是個不肯認輸的人,他想到和盧玉的前緣,想到和的恩,更想到曾爲他孕育的孩子......
這一切,都不要了!
陷了安檐的思裡,很幸福滿足。而石庭的付出對而言,是累贅,是阻力。是謀害!
這一刻,石庭萬念俱灰。
他知道,等自己不顧一切將引渡出來,還是會怨恨他、埋怨他。他以爲自己能承,可是第一個念頭就是懷疑,令他深打擊。
他承不住。
他不需要這樣的盧九娘!
石庭想對盧九娘好。他想把最好的東西,都給盧九娘。包括最好的他。最好的,還有他最好的尊嚴!
現在,這一切都沒有了。
他甚至有點死纏爛打。在面前有點傲氣也消耗殆盡。
“不要這樣。”凌青菀聽到他的實話,沒有發怒,反而眼眸微溼。
不知涌上了的,是什麼樣的愫。讓心裡一個勁發酸。
第一次,準備把所有事都剝開。把所有的事都確定,和石庭仔細談一談。
要把自己的想法,都告訴他,沒有任何的猶豫!
“黎華。我們之前的那段路,已經走完了。我不可能回頭,跟你重複去走。”凌青菀道。“現在的生活,家人、人。都是我想要的。
我很自私,懇求你全我。在我心裡,會永遠當你是個朋友,不會傷害你、背叛你。雖然換了個方式,我們還可以彼此依靠。
將來不管你在京裡做,還是遊歷天下。等你疲憊的時候,你可以到我家裡歇歇腳,我們也可以當你是個故人。
引渡魂魄的風險太大了,你可能會害死我。到時候,你我纔是真正的孤立無依。黎華,我想要我現在的生活,它是你賜予我的,是你對我最好的給予,請你不要毀了它。
請你,不要第二次毀了我的生活......”
凌青菀第一次跟石庭這樣說話。
自從他們重逢,對石庭是冷漠的、拒之門外的。
關於他們曾經的,從來沒有任何和石庭談過。
直到這一刻,才提起。
石庭聽了的話,突然覺,也許這纔是他自己要的。
他心底最想要的,不是盧九娘這個人,而是的原諒!
凌青菀這番話,已經原諒他,放下過去的恩怨,準備重新開始。
假如他非要毀了這一切,只是怨上添怨,他就再也還不清了。
石庭的心裡,陡然就有種解。
“九娘,自從我們重逢,我有句話從未說與你聽:是我負了你。我想彌補你,回報你,想你可以原諒我。
如今看來,只要我不再搗,你就能得到彌補,你也能給我寬容。如此說來,竟是甚好!”石庭低低道。
他墨的眸子裡,有層薄薄的霧氣,似輕紗覆蓋,將他的視線擋住。
“九娘,你寬恕我!”石庭的聲音陡然哽咽。
凌青菀的眼淚,也不自簌簌落下。
“好!”回答說。
而後,他們倆都撇過頭,不讓彼此看到對方眼裡的淚。
凌青菀從石府離開的時候,石庭沒有送,甚至沒有轉頭過來看。
往後的好幾天,石庭一直頻繁出宮門。
他將自己佈下的陣法,全部撤下來。
撤下來的法,他親自送給了安檐,讓安檐和凌青菀可以安心。
“你怎麼突然這麼好心?”安檐有點警惕,“怎麼突然就放棄了?”
“我從未放棄我的初衷。”石庭道,“我所求的,是九娘能原諒我,過上想要的日子。如今,我已經做到了!”
他已經做到了!
他給了盧玉一個完整的家庭,一個疼的男人,一個健康的軀。再繼續將引渡出來,就是過猶不及。
石庭以前不明白這個道理,直到前幾天凌青菀那番話,才讓他幡然醒悟。
所以,他罷手了。
石庭說完這句話,重重將最後一樣法,狠狠放在安檐的手掌心。
他把盧九娘給了安檐。
“多謝。”安檐有點。
石庭微微笑了笑,折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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