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爌靜靜地盯著楊漣，臉上沒什麼表。

他和楊漣認識的時間也不短了，也知道楊漣大概的爲人、他的出。

要說楊漣貪錢了，這一點韓爌是不相信的，只不過說他天真，那也是真的天真。讀書讀傻了，說的就是楊漣，也不知道是悲哀還是幸運。

魏忠賢坐在一邊，臉上倒是沒什麼變化。他算是看出來了，韓爌想拉楊漣一把。

魏忠賢在琢磨著自己該怎麼辦，是弄死楊漣，還是乖乖的做自己的事。如果自己不出手，估計楊漣這一次涼不了。

雖然楊漣彈劾了熊廷弼，但是他和那些事沒什麼關係。楊漣沒有勾結遼東的李如禎，也沒有收劉國縉的賄賂。

事實上關於收賄賂這件事，魏忠賢是下了大力氣查的。只是整件事沒牽扯到楊漣什麼，從王化貞開口之後，魏忠賢就開始順著線追查，但是查來查去魏忠賢發現這事卻沒有牽連到楊漣。

可能也是因爲都察院的原因，這就是一個清水衙門，除了彈劾人順便勒索一點銀子，或者幫別人的忙彈劾一下他人從而收一點賄賂之外，實在也沒有什麼其他的進賬。

姚宗文等人收了3000兩銀子，聽著是不，可是魏忠賢卻知道，這比實權部門差遠了。對於實權部門來說，3000兩銀子還不夠塞牙的。

楊漣收不到錢，應該不是他不想收，而是他收不到，魏忠賢在心裡如此惡意的揣測。

不過魏忠賢也知道，這隻能是想一想，自己又沒證據。不然的話自己早就搞定區區楊漣了，何至於讓韓爌來出這個風頭？

事實上，在原本的歷史上魏忠賢也沒有從楊漣家裡弄出多錢來，也沒有找到楊漣切實的貪污證據。

魏忠賢掀翻東林黨貪污的證據，其實是王化貞拿出來的，那個時候也都沒收到多錢，何況現在這個時候？

楊漣本就沒收到錢，也是憋屈。

擡頭漫不經心的看了一眼韓爌，魏忠賢慢悠悠的開口說道：“韓閣老，你這麼做怕是不妥吧？”

韓爌看了一眼魏忠賢，毫不在意的說道：“如果魏公公不滿，可以去向陛下稟報。”

說完，韓爌便不再去看魏忠賢了，而是轉頭看著楊漣，“收賄賂，彈劾熊廷弼一案，並無實證證明楊漣參與其中。”

看著文書，韓爌鄭重其事的說道：“把本閣這句話記錄在案。”

聞言，所有人都是一愣。沒人想到韓爌會做出這樣的事。

韓爌這就是在爲楊漣做保。雖然韓爌只是說了一句實話，但事實就是這樣的況。

楊漣也擡起了頭，有些遲疑的看著韓爌。

事實上楊漣對韓爌的印象不怎麼好，或者說整個東林黨都不喜歡韓爌。

可是現在楊漣卻有了一種異樣的覺，尤其是在韓爌給他看過那些東西之後，就更是想不通了。

韓爌沒有去管衆人錯愕驚異的目，而是一拍驚堂木，繼續說道：“我們來問下一個案子。”

“楊漣，本閣問你，陛下讓你審問污衊熊廷弼一案，你因何做出那樣的論斷？是不是爲了迴護姚宗文等人？他們的翻供是不是你指使的？”

“不是。”楊漣語氣篤定地說道：“此事不是我做的。我沒有支持他們翻供，也沒有讓牢頭張三去找他們，更沒有讓張三傳那些話，也沒有殺張三滅口。這些事全部都不是我做的，我沒有那麼做。”

韓爌點了點頭，看向文書說道：“記錄在案。”

聽到楊漣的回答，魏忠賢如坐鍼氈，有些不了了，“這些事不是你做的？”

難道都要扣到老子頭上來？

翻供的事確實是老子做的，可是後面張三的事我都不知道，更別提殺人滅口了。

楊漣不屑的瞥了一眼魏忠賢，似乎沒有去說他的意思，因爲楊漣也沒有證據證明這些就是魏忠賢做的。

點了點頭，韓爌繼續問道：“那我來問你，前面審案的事是怎麼回事？是你自己做主，還是到了他人的指使。”

說完這句話之後，韓爌的盯著楊漣。

如果楊漣承認他是他自己，那麼這個罪名他坐實了。

誣陷熊廷弼的案子，楊漣沒有參與，自己剛剛已經給了定論，就是查無實據，也就是說從什麼開始到現在，楊漣上什麼罪名都沒有。

如果現在這個罪名楊漣認了，那就等於他承認了，的確是他有意在包庇姚宗文的人。

作爲一個案子的主審，顛倒黑白、包庇罪犯，這種行爲是絕對不能夠被容忍的，是絕對要嚴厲懲的。

充軍發配都是輕的了，搞不好直接就會被砍頭。因爲這是陛下欽定的案子，你居然也敢搞這種事？

楊漣擡起頭，他知道自己面臨的選擇是什麼。

只要他把人供出來，那麼他就是上脅迫，甚至是被無奈。雖然不至於沒有罪責，但是懲罰會減輕不，應該會被罷。至於會不會永不錄用，那就要看陛下怎麼判了。

如果沒有永不錄用，那麼以後也可能會有再次起復的可能。

問題是該把誰供出來？

楊漣的腦袋裡閃過了兩個人，這兩個人一個是鄒元標，另外一個就是高攀龍。

如果不是這兩個傢伙，自己不會落今時今日這個境地，

自己原本打算把案查清楚，把馮三元和姚宗文都弄出去，嚴懲這一切，可是結果卻沒有做到。

鄒元標不同意，高攀龍也不同意，整個東林黨都在自己，不讓自己把這件事搞大，最多隻能牽連到李如禎。

可是結果呢？有人搞事，這些人翻供了，自己連最基本的都沒有弄出結果。最後只能是向陛下呈奏，說這些都是魏忠賢搞的鬼，這些人都是被冤枉的。

結果就是自己被下了監獄。

楊漣覺得自己很可能是被利用了，那個牢頭張三說不定就是他們搞出來的。

委屈的淚水瞬間就從眼眶裡流了下來，灼痛了楊漣的心。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開這個口。

如果自己開了這個口，那麼自己的名聲就毀了；如果自己不開這個口，會怎麼樣？

楊漣不知道自己會怎麼樣，但是他決定不開這個口，因爲他沒有辦法開口，他什麼話都沒有辦法繼續說。

揚起頭看著韓爌，楊漣開口說道：“我只是據實而斷。那些人翻供了，他們全都說是魏忠賢指使的，他們是被陷害的。”

“如果說這個案子我斷錯了，那是我無能。但是此中並沒有弊，我沒有包庇他們。我認認真真的去查了，只是沒有查出來而已。”

聽著楊漣的話，韓爌臉上閃過一抹失，輕輕地點了點頭。

他知道自己還是失敗了，楊漣沒有承自己的，自己是希楊漣開口，是希楊漣能夠跟著自己的。

一旦自己這個目的達了，外面的罵名會一些。楊漣會給自己分擔一些力，同時也可以把更多的人拽起來。

可是楊漣還是沒有這麼做。

韓爌知道楊漣不會再說了，至於刑，韓爌沒沒想過，東廠已經使用過的招數，那就證明已經沒有用了，自己再使用也沒有用。

“記錄在案。”韓爌只能面無表的問道：“你和鄒元標等人，是否有結黨營私？”

“沒有。我楊漣一心爲公，從始至終都沒有對不起陛下，沒有對不起大明。我只是遇人不淑、能力有限，但我亦希大明中興盛世。”楊漣一邊說著。一邊熱淚滾滾，聲音都在抖著。

韓爌同，他知道楊漣不是因爲自己會到的懲罰而哭泣，而是因爲楊漣真的遇人不淑，同時也是因爲理想得不到施展。

楊漣求仁得仁，這一次的事，他絕對不會被輕易的放過了。

“行了，記錄在案。”韓爌再一次開口說道。然後他擺了擺手，示意手下將楊漣給帶下去。

韓爌眼神之中有些黯然，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似乎沒有再下一個人的意思。

魏忠賢看了這一幕，撇了撇。這些文人就喜歡搞這些七八糟的東西。

魏忠賢知道剛纔韓爌要保楊漣，而且他多半能做的到。韓爌這一次把案子辦這樣，陛下那裡必然會激他，他提出的要求肯定會給面子啊，只要楊漣開口，那就一定能保住。

可惜楊漣選擇不開口，魏忠賢倒是放心了，這些人就是死腦瓜，不開口正好。

韓爌臉上的表終於平復了下來，然後放下茶杯，開口說道：“把鄒元標帶上來吧。”

可就在這個時候，門外慌慌張張的跑進來一個錦衛，一臉的焦急神。

這個錦衛進屋之後噗通一聲就跪下了，語氣之中全是驚恐的說道：“諸位大人，鄒元標死了！”

這句話一出，屋子裡面所有的人全部都震驚地站了起來。

魏忠賢甚至都大驚失，別說其他人。

他都不敢把鄒元標給弄死，那可是堂堂的左都史，如果自己要是把他給害死了，自己沒有好果子吃。

原本的歷史上，魏忠賢敢把左都史的楊漣弄死在東廠，那是因爲那個時候魏忠賢已經權傾天下，可是現在卻不一樣，現在的魏忠賢並沒那個能耐。

聽到手下的彙報，錦衛都指揮使駱思恭更是面如土。這怎麼就死了呢？

這要是在東廠死，那自然是和自己沒關係。可是人死在了錦衛的詔獄，說和他沒關係，誰信呢？

就算是沒關係，這個鍋自己也得揹著，搞不好直接就替罪羊了。

駱思恭都要哭了，我招誰惹誰了？這和我有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