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段時日總是做夢,夢到趙郢死相凄慘。即便沒有意,也是相識許久共患難的故人,總有幾分真在。當初從到上郡,是趙郢一路護著,后來在軍中也對多有關照。倘若趙統沒有造反,趙郢不必上陣殺敵,定能如他所說,在打馬球年年爭得一甲,而后找一個閑職,每日里只管想著和友人玩樂。趙蕓也該如此,會與蕭氏的郎君婚,不必顛沛流離,被急于拉攏族的趙統隨意嫁出去,給一個大十幾歲的男子當續弦。
只是覺得可憐罷了,所有人都是被推著走,沒有多選擇的余地,無論是百姓還是趙統一族,都了皇權和世族爭斗的犧牲品。
趙統自以為是挽救齊室的明主,最后卻也了枚棋子,連累一雙兒陪著他赴死。
魏玠皺起眉,似是有些猶豫,見到薛鸝的表后,還是略一頷首應下了。
——
在被帶去見薛鸝之前,魏玠命人為趙郢梳洗了一番,換下了他一沾著水與污泥的裳,一面是不想薛鸝聞到氣到不適,一面則是不愿讓對趙郢生出太多不忍。
世上大多的總是彼此相系,憐憫與不忍,未必不會牽出旁的心思。
薛鸝的心思,被牽一一毫也不行。
他去見趙郢的時候,心中還有幾分忐忑,甚至不知再見該如何面對。又有什麼好說的。誰料剛好這一日,又有人傳來了消息。趙郢被俘后,鈞山王一員大將領兵降城,為表忠心,將新婚妻子趙蕓的頭顱獻了上來。
有人傳趙蕓是自盡而死,并非他親手所殺,只是無論如何,他的確獻上了趙蕓的項上人頭。為此無論是叛軍還是齊軍,都對這樣的人嗤之以鼻,瞧不上他這種貪生怕死,薄寡恩的做派。
薛鸝再見到趙郢的時候,他瞎了一只眼,一只袖子空的,被人推了一把后踉踉蹌蹌走到前。見到旁的魏玠后,他又強撐著站直了子。
見到二人的一瞬間,趙郢臉上閃過許多緒,是怨恨憤怒,又是鄙夷與不甘,然而到了最后,又仿佛什麼都不剩了,只蒼白地盯著薛鸝,不等開口,先一步問道:“蕓娘如何了?你同我說實話。”
薛鸝猶豫片刻,開口道:“蕓娘得知你被俘,已經自盡亡。”
趙郢子晃了一下,險些沒有站穩,薛鸝腳步微,下意識想要上前去扶,卻被魏玠牢牢地握住手臂。
好在他沒有摔倒,只是苦笑一聲,點頭道:“也好,蕓娘從小貴,與其讓苦,此刻死了也算解。”
“對不住。”
聽到薛鸝的話,趙郢抬起頭盯著,說道:“你是對不住我。”
他的目落到薛鸝隆起的小腹上,繼續道:“我不怪你,如此也好,你沒有嫁我,便不必被我牽連,同我一起赴死。你能好好活著,我也了份罪孽。在軍營以前,我也是沒殺過人的。山河滿目瘡痍,百姓流離失所,一切非我所愿。我與你們不同,他是我父親,無論如何我們都是一家人,即便有錯我也沒得選,是生是死我們都站在一起。”
說到此,他語氣頓了頓,說道:“我知道自己必死無疑,有些話一直沒機會講給人聽,在心底憋了許久,總歸是你欠我的,多聽我說兩句也不算委屈。”
“我知道。”薛鸝眼前有些發酸。“你還有什麼心愿?”
“把我和蕓娘的尸帶回,葬在王府后山,一直念著想回家,我答應的話沒做到,只能托你來辦了。”說到此,趙郢眼眶發紅,頭也跟著低下了。“墳前……栽石榴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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