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對于廖夫人邢氏來說，注定是不平靜的一天。

先是發現后院下人被下了香，一番雷厲風行的徹查后，拔出蘿卜帶出泥，將后院那些見不得的私齷齪全都翻了出來，有中飽私囊的，有私下放浪的，或打或賣，理了十好幾人。

這事兒一直忙到正午，剛吃完午飯歇晌不久，就聽到前院傳來一陣喧嘩，有小廝匆匆跑來稟報，說是大爺連人帶車從山道上墜了下來。被他同窗發現的時候就已人事不省，如今更是滿是，奄奄一息。

邢氏頓時驚住，隨即冷靜下來，吩咐小廝去請大夫給廖桐醫治，自己則坐在榻上半天沒，垂著眸子，神難辨。

許嬤嬤看出神里出的那一竊喜，于是順著的心思道，“這下可是天助夫人了。從山上滾下來，不死也殘了。今后夫人盡可以高枕無憂了”

邢氏微微側頭道，“莫要這般說，桐兒好歹也是我的兒子。”

許嬤嬤了然一笑，“是老奴說錯了話，夫人最是慈母心腸。”

邢氏卻話頭一轉，“唉，畢竟也是在我膝下養了十年，看到他出了這麼大的事，我焉能不心疼？只是，我總要為我的信哥兒多籌謀一些。”

許嬤嬤十分有眼的接話道，“誰說不是呢？老爺正值春秋鼎盛，就已經位列二品大員之列，他日凱旋歸來，圣上封無可封，焉知不能給個爵位襲承？大爺頭上這嫡長子的名頭兒一日不去，小爺便只能排在他后面撿剩的。這事兒換了誰，都難免會意難平。”

邢氏嘆了口氣，“其實桐兒這孩子，也是可憐。說起來，都是我那時候太心急了些，以為有個嫡子便可以牢牢抓住老爺的心。若非如此，起碼現在，桐兒還能我一聲娘親。”

“自古恩義兩難全，夫人可不能婦人之仁，總要拿個決斷才好。再者，如今天意如此，夫人只要冷眼看著，旦夕禍福的，也跟夫人無甚干系。”

邢氏低頭思忖了下，輕輕搖頭道，“不妥。這闔府的人都長著眼睛和呢。”

許嬤嬤笑了笑，心道，夫人這是既要全了好名聲，又要落得真實惠，哪就有這麼兩全的好事兒呢？

但作為心腹，不能在這個時候潑冷水，反而還要想辦法支招才是。

“不若夫人也稱病？”許嬤嬤低聲道，“自老爺走后，夫人茶飯不思，夜不安寢，這府里的下人都知道。今日后院又搞出這麼大的靜，夫人勞過度，自然容易病倒。”

邢氏遲疑了下，緩慢的點點頭。

“嬤嬤去把我那副海棠纏枝的抹額拿來，就說我頭疾犯了，起不得，讓人趕近前來伺候。大爺那邊，他既傷的重，想必也需要靜養，院子里留一二小廝伺候即可。”

許嬤嬤一聽，頓時心有靈犀的接話道，“夫人放心，我會留下兩個‘得力’的小廝伺候大爺的。接下來的日子，夫人只安心靜養，耐心等待好消息便是了。”

說完，許嬤嬤去找來抹額給邢氏戴上，給蓋上錦被扶躺下，自己則匆匆往大爺的淡墨齋去了。

淡墨齋里，老大夫正切著脈，神愈發的凝重。

許嬤嬤不聲的往前湊了湊，頭瞧了眼那床上躺著的人，只見那大爺滿污，額頭上破了個大，將半邊臉頰都染了猙獰的紅。

“大夫，我家爺他如何？”許嬤嬤轉頭問老大夫。

“不妙，不妙啊！”老大夫直搖頭。

“肋骨斷了，幸而沒有刺肺腑，不然，就算大羅神仙來也回天乏力了。”

“如今只能開個方子，好好將止住，至于能不能緩過勁兒來，老夫也說不好啊。”

小廝洗墨聞言，頓時哭的泣不聲。

許嬤嬤環視一圈，見這屋中除了洗墨外，只有兩個使丫鬟忙前忙后的端水煎藥，心中大定，待老大夫切完脈，開完了藥，便接著道：

“大夫莫急著走，我家夫人聽聞大爺出事，悲痛不已，竟至暈厥過去，一病不起，老大夫快隨我去看看吧！”

洗墨紅著眼睛看了眼許嬤嬤，繼而低下了頭。

許嬤嬤也沒再多話，退出屋子，將院中其余的下人都各自尋名目支使走了，自己則樂顛顛地領著老大夫往后院去。

待許嬤嬤走了以后，洗墨往院子里了眼，見空無一人，頓時哭得更凄涼了。

“爺……爺你趕醒醒啊！您這還沒死呢，院子里的人就都被人遣散了……們這是篤定您活不下來了啊……”

洗墨越說越傷心，伏在床邊痛哭流涕，突然耳邊傳來嘶啞的呢喃聲。

“去……找姨娘……”

洗墨不可置信的抬頭，就見床上的人眼眸半睜，費力的從腰間扯下一枚玉佩，攤在手間，氣吁吁，似乎這麼一個簡單的作已經耗費他全部的力氣。

“就說……我彌留之際……”

洗墨終于回過神來，拿著玉佩就沖出門去，跑去邢氏的綺楠院。

經過一層又一層的通傳，洗墨終于跪在綺楠院的天井，朝著正屋磕頭祈求道，“夫人，爺他怕是……怕是不行了，爺說，想閉眼前再見看一眼黃姨娘，以全了做兒子的本分，求夫人全！”

洗墨連說了兩遍，終于，只見許嬤嬤款擺著胖子走了出來，“夫人應允了，你且快去快回。”

洗墨如蒙大赦，飛快離去。

這事兒很快就在府中傳開了，兩個主子，一個病一個傷，府里只剩大小姐一個人維持。

廖慧兒本來跟邢氏正鬧別扭，已經好幾日不去綺楠院請安了。如今一聽娘病了，再也顧不上別的，趕去看邢氏。

母哪有隔夜仇，廖慧兒看見邢氏病歪歪的躺在床上，頓時哭的梨花帶雨。

邢氏立刻朝許嬤嬤使了個眼，許嬤嬤心領神會，將人都趕出去，順手關上了門。

母倆在屋里呆了半晌，不知說了什麼，只見廖慧兒再拉開門出來時，臉上半點淚痕也沒了，甚至面帶得意，眼神中出凌厲。

“許嬤嬤，將后院的人都來。”廖慧兒頤指氣使道，“打今兒起，這府中不管前院宅，一應事，都由我說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