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子英從潘玉華那里探了底，知道自家二叔不會有事，腦袋擱到枕頭上沒幾分鐘，就睡了過去。

　次日，天空下起了綿綿細雨。

　二四八月穿，西南這邊，春季一下雨，溫度就是極速下降，頭一天衛子英還能穿著單單到跑，天一亮，就又被給裹上了小襖子。

　因為下雨，和潘玉華約好的去集市，衛子英是沒辦法去了。

　早上起來，哥哥們又去上學了，昨兒讓一家子人擔心的衛永民，也沒在家。

　不，不在家的人可多了，爸媽不在，爺也不在，只有在廚房里忙著煮豬草。

　“，我爺他們呢？”衛子英在廚房門口，看著河灘下煙霧裊裊的河面，疑問。

　周桂忙里忙外，空道了一句：“他們有事，英子，快過來吃飯，等會兒我送你去你老太那邊，你在子里那邊玩，要去集上一趟。”

　“我二叔回來了嗎？”衛子英瞅著一副沒事的周桂，狐疑問。

　昨晚睡太早，還睡了一只小豬豬，爸有沒有在甘華鎮上截住二叔，一概不知，現在很好奇，這會兒為啥這麼穩得住。

　“小孩家家的，管這些做啥，快吃飯。”周桂笑睨了眼衛子英，端了飯稀飯給，便又忙起了自己的事。

　吃完飯，衛子英就被無的送去了子里。今兒雖是趕集日，但因著天公不作，下了雨，倒是有好多人都沒上集。潘玉華和爸雷打不去了集上，衛子英沒小伙伴可以玩了，坐在舊宅的屋檐下，認真的起了谷草。

　一個多月過去了，誰也不會想到，衛子英這段時間已經靠賣鞋，掙了五塊多了。

　這年頭，五塊錢都快抵農村一家人，一個月的收了。

　自從衛子英掌握了打鞋的程序后，一天可以打上四雙鞋子了。這些鞋子全是潘玉華幫賣的，到現在，衛家人還只認為，衛子英打草鞋只是在鬧著玩，畢竟年紀太小，誰也沒想過會真的掙錢。

　而衛子英也只第一次掙錢，告訴過家里大人，后面就再沒提過，每次從潘玉華那里接過錢，就往媽媽給弄的小錢袋里裝，還是只進不出的那種。

　衛子英呆在老宅專心谷草，這一，就把自家的事給拋到了腦后。

　然而，有些事，該發還是得發。

　還沒到中午，左河灣對面不遠的石墩子橋上，一群人浩浩往子這邊走了過來。

　子這里視線很廣，家家戶戶的大門都是開向左河的，這群人一過來，下雨沒出工的人，幾乎就都看到了他們。

　來的人很陌生，除了平莊生產隊的隊長劉平和知青院的一個知青大家眼，其他人，大伙一個都沒見過。

　這群人一來，就指名點姓要找衛良忠。

　來的人一共有十幾個，穿的很周正，長得也很神，一看就和普通農民不一樣，其中一個帶隊的，看上去還有幾分領導威嚴。

　別說，看穿打扮，這群人還真有點唬人。

　衛良忠今天沒去趕集，這群人說要見他，他提著長長的煙桿，就直接站了出來：“你們是哪個公社的，我怎麼沒見過你們。”

　“我們不是公社的，我們是西口市知青辦的。”為首男人端著一張臉，眼睛審視著衛良忠。

　衛良忠了口煙，仿佛沒瞅出他神，不明所以道：“知青辦？知青辦的來我們左河灣干啥，我左河灣又沒有知青。”

　良山大隊的知青都集中在平莊，所以，衛良忠這話，是完全沒病。

　“衛隊長，知青院說你們隊里有人耍流氓，把一個知青肚子弄大了，這不，知青辦過來拿人。”劉平上說正事，眼睛卻似有若無的往一起過來的那個青知上瞄。

　那啥，還是那句話，鄉下人，十里八鄉都沾親帶故，說句不好聽的，衛家嫁去平莊的閨，還是他沒出五服的侄媳婦呢。

　劉平雖然帶著知青辦的人來了左河灣，但卻是打心眼不想管這事。

　本來吧，這種事民不舉，不究，從衛永民在陳麗一出事，就急吼吼帶人去檢查來看，這兩人怕早就是一對了。這種況，他們只需要等著喝酒就行，但耐不住，隊伍里出了個心思多的，有些事就是他不想，也得趕鴨子上架干。

　“啥，耍流氓？”

　衛良忠煙的作一頓，一副很震驚的樣子，眼睛怒然大睜：“劉隊長，飯可以吃，話可不能說，這可是要人命的事。”

　耍流氓這罪名一出，左河灣村民全都震驚了。

　震驚的同時，還有些不相信。

　他們隊里沒有知青，都是些知知底的人，拉一圈，誰也不像那個會對人家孩子耍流氓的人。

　“那啥，是不是弄錯了，咱隊里怎麼會出流氓？”

　“可不就是，咱們隊里一共三十幾戶，除了沒家的那幾個小年輕，就只有良海兄弟是，哪來的流氓。”

　“呸呸呸，周大媳婦，說啥呢……”一邊，同樣出來看熱鬧的衛老太，一聽周大媳婦提到三兒子，不干了，拐杖一揮，不輕不重往周大媳婦上敲了敲。

　周大媳婦被敲，訕訕一笑，自打了一個，忙不迭賠笑道：“那啥，老可別生氣，我，。”

　衛老太老眼一瞪，哼道：“也不能說我家良海，這種事，是能隨便說的。”

　說了兩句，大伙又把注意轉到劉平上。

　這兒看熱鬧的人很多，鄉下人，特別會來事，你一句，我一句，反正說來說去，就是他們左可灣不可能出流氓，這事，肯定是污蔑。

　鄉下人，平時吵吵嚷嚷，但隊里真要遇上事了，平時只要不是生死大仇，都會放下見一致對外。這是戰那些年，每個村能立足，并生存下來的本，這習慣，哪怕過了幾十年，依舊沒啥改變。

　劉平被一群人說的頭大，轉，看著一起跟來左河灣的知青。

　這知青也不知道是年紀小，還是才下鄉沒多久，沒眼力的竟完全沒看出事來，這會兒還抬頭，一副滿臉激昂的樣子。

　劉平瞥著那勁，心里呵呵，想也沒想，就把鍋給推了出去。

　“王知青，你來說。你不是給知青辦舉報，說衛永民對陳麗耍流氓嗎？正好，當著大伙的面，把事原委說清楚，咱們不能冤枉一個好人，但也不能放過一個壞人。”

　不是一會兒揭發陳麗作風有問題，一會兒又告衛永民耍流氓嗎，行吧，想告就告吧，正好，這左河灣的生產隊隊長，就是那衛永民的大伯，他倒想瞅瞅，這沒事找事，把知青辦都給招來的剃頭，怎麼告狀。

　劉平話一落，圍觀的人目齊齊一轉，全看向這個知青。

　“小姑娘，你啥意思，你說咱們衛永民耍流氓……呵呵，你咋不說，那個知青對衛永民耍流氓？”

　“可不就是，胡說八道也得找對人。”

　“我說，你這小姑娘啥心思，該不會是你看上了永民，被永民拒絕了，借著這事，想弄永民吧。”

　“你這知青，心思咋這麼壞呢？”

　行吧，耍流氓的人名一出，大伙頓時就不信了。

　開什麼玩笑，就是自家男人對知青起了耍流氓的心，衛永民都不可能耍流氓。

　人家才二十三，高高大大，還長得特別好看。想嫁給的姑娘，都從左河灣排到了鎮上，這幾年哪個莊的婆沒給衛永民說過，人家說得都還是一等一的好姑娘，差了婆都不好意思上門。要不是衛永民沒心思，周桂看到他沒開竅，拒了人，這會兒啊，人家新媳婦孩子都抱上了。

　就他這條件，還用得著去對知青耍流氓。

　永民高中畢業，文化人，地里的活也是一把好手，人還老實本份，誰嫁給他都是福氣。說是知青看上他，想嫁給他，他們不定還信一信，但要說他對知青耍流氓，打死他們，他們都不信。

　“他就是耍流氓，我親眼看到他進陳麗屋子的。”

　小丫頭臉皮薄，哪是這群老娘們的對手，姓王的知青，被一群人你一句我一句懟的開不了口，臉上的激昂也熄了火。

　“幾位同志，容我說一句。”

　衛良忠看著差不多了，上前一步，走到幾個知青辦的人面前，道：“同志，這事怕是一場誤會。衛永民是我侄兒，你們說的那個陳麗我也知道，但我知道的，和你們知道的有點不一樣。”

　“哦，你也知道。”

　知青辦的領頭人，這會兒也從眾人的反應中看出一點名堂，他倒沒急著下定論，而是看向衛良忠。

　這些人常年和知青打道，也理過知青和當地居民的糾紛，自有一套理手段，雖才剛到左河灣，還沒展開調查，但他卻覺得，這事怕是不像這個王知青舉報的那樣。

　衛良忠：“我侄兒在和陳麗談對象，正月初八那天，我們一家人吃飯，還在說，等過了二月，就把他們年輕人的事辦了，不想這中間就出了這種事。”

　話落，衛良忠一臉慚愧的樣子，又道：“哎，也怪我們永民不懂事，倒是委屈陳麗。”

　“這位同事，你莫不是妒忌人家陳麗。人家這是正兒八經談對象呢，怎麼到了你里，就了耍流氓，要真耍流氓，人家敢一起上街，敢一起進供銷社嗎。”

　一旁，得了點信的錢二媳婦，適時站出來，對準那個姓王的知青，就是一頓噴。

　昨晚二嬸子說，兩人了一年多了，還有點不信，但現在看衛大伯的態度，怕衛家還真知道這兩人的事。

　既然是過了明路的，那他們村的人，就不容別人詆毀。

　錢二媳婦話一出口，另幾個媳婦也開始幫腔了，自己子里的人，可不能讓人欺負了去。雖然們啥也不知道，也覺得未婚先孕這事有些不講究，但人家衛永民的親大伯都說了，那這事肯定就是真的。

　只有知道初八那天啥都沒商量的衛老太稍愣了一下，然后立即反應過來，加懟人的行列中。

　“不好意思，我們只是接到王知青舉報，過來了解一下況，并沒有其它的意思。”

　知青辦的人看著左河灣的隊員，說得有鼻子有眼，仔細觀察了一下眾人的反應，好像這邊的人，還都知道衛永民和陳麗在對象，不知道的，怕就只有知青院和平莊那邊。知青辦的一番衡量后，便信了衛良忠的說辭。

　“陳麗又不在，好壞都是由你們說，你們有什麼證據，證明陳麗是自愿的。”姓王的知青，覺得自己被冤枉了。

　前不久，明明瞅到衛永民進了陳麗屋，在里面呆了一個多小時，等他走后，去陳麗屋里借東西，看到陳麗神木納地坐在床上，一看就是了欺負。后來衛永民又去過幾次知青院，每次他離開，陳麗神都不對勁，仿佛抑了什麼般。

　明明就是衛永民欺負陳麗，怎麼這會兒，卻兩人在談對象了呢。

　“王同志，這事確實是我家永民做的不地道，這不是知道陳麗懷孕了嗎，兩年輕人商量了一下，準備先領證，這會兒他們應該是去市里，打結婚證去了。”

　結婚證三個字一出，青知辦的人徹底明白，這只是一場誤會，先前來時一副趾高氣揚，這會兒卻是真蔫了，一群人面面相覷，互看了一眼后忙不迭道起了喜。

　不止他們道喜，左河灣的村民，也紛紛向衛家道喜，不過因著正主不在，道喜的對象變了衛良忠。

　就在這邊氣氛終于和睦后，子拐角，呂二媳婦披頭散發，腳步虛浮，搖搖墜的從那邊跑了出來。

　“衛，衛大伯，不，不好了，咱家，咱家被人投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