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家這個年過的，頗有些莫名其妙。

先是年三十那天，一家人好好地吃著年夜飯，司老爺子就被走了。

然后一回來，老爺子就發了一大通脾氣。

接著祖孫三人去了書房。

沒一會兒，就從書房里出來，興沖沖地跑到了司尚的房間。

老爺子捧著一本醫書，笑得合不攏。

那天之后，對司尚的態度是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親熱得不得了，吩咐廚房給他做吃的菜，叮囑家里人好好照顧司尚，各種無微不至的，簡直是要把他寵上天了。就連被司尚當面懟了，他老人家也只是隨意嗔怪兩句。

還有司連，也沒了以往的清傲，常常拿一種復雜的眼神，看著司尚發呆。

祖孫三人，除了吃飯睡覺，就一直呆在老爺子的書房里。

旁人路過書房，就能聽見司老爺子念書的聲音，都是一些文言字句，念一句，停一會兒，又繼續念下一句。

偶爾嘆一聲——

“妙啊！”

“咦，這是什麼意思？”

“先人用藥果然神妙！”

“哎，司連，你這字寫得不對！小學語文是育老師教的？”

……

像是給兩個孫子做聽寫似的。

大年初三這一天，全家人一起吃完晚飯，司老爺子習慣地一招手，“司連，司尚，走吧。”

司尚卻搖搖頭，“爺爺，我不去了。醫書也抄完了，我要收拾行李，明天回古竹村。”

“明天就走？今天才大年初三，你這麼著急干什麼？”司尚母親拉住他的手，很是不舍，“你不能再呆兩天，陪陪媽媽？”

“你師父讓你回去了？”司老爺子也皺起眉頭。

“不是。過幾天小師妹拜師宴，師父不擅際，我這個做徒弟的，理應到場幫忙。”

司家眾人沉默了。

你師父不擅際，你就很擅長了？

你對自己是有什麼奇怪的誤解？

不過，司老爺子沉片刻，便擺擺手，“既然如此，你就去吧。”

司家眾人頓時更是不解了，老爺子向來對司尚的那位師父很不喜歡，但凡司尚提起，他老人家都要氣得頭頂生煙。現在怎麼這樣了？

“不過……”

司老爺子沉著臉吐出兩個字，司家眾人頓時釋懷，就是說嘛，后邊肯定得有轉折。

“不過，你不能空手回去。你拜師時，是不是也沒準備拜師禮？這太失禮了！這一次，我給你多準備些東西，你帶上吧。”

司家眾人：“……”

怎麼回事？老爺子這是什麼意思？

他要親自給司尚的師父準備禮？

就是司連拜師的時候，也沒這個待遇啊。那位，可是首都數一數二的針灸大師。

司尚原想拒絕，但又想到那天胡老大夫說的，他們胡家為了拜師，看了吉日，還特意準備了厚禮……

“謝謝爺爺。除了人參鹿茸這些常見的珍貴藥材，我師父還喜歡特別的醫書醫典，還有罕見的新鮮藥植，這些可以多來點。”

司家眾人頓時齊齊翻白眼，你可真是不客氣！

然而祖孫倆一個敢開口，一個敢答應。

司老爺子朗笑著道：“好好！你再呆一天行不行？我讓人準備！還喜歡罕見的新鮮藥植啊？怎麼？還親手種藥材？”

司尚點頭，一臉自豪，“我師父在這方面也極有天賦，種得很好。”

“真是難得。哎，不然，這一次，我跟你一起回去？你拜師這麼久了，我們司家還沒有上門拜訪過，實在是有些失禮啊。”

司老爺子笑瞇瞇地湊近乎，司尚毫不委婉地拒絕，“您別去。師父不應付這些客套。”

聞言，司老爺子瞪眼，“你這孩子，怎麼說話呢？這怎麼能說是客套呢？我心里極為真誠。”

司尚：“噢。真誠也不必了。”

司老爺子：……

司家眾人：……

等司老爺子興沖沖地離開了，司家大嫂扯著自家兒子的袖，悄悄問道：“小連，你爺爺怎麼了？你要不要給他把個脈看看？”

司連面無表：“媽，你不懂。”

“我就是不懂，才問你啊！”

“……反正，你自個兒問爺爺吧。”

司老爺子用了自己所有的人脈，上山下海地找珍稀藥材，由于運送問題，司尚一直呆到了初五，才回到珠璦莊。

也是巧，他拎著行李剛進四合院，就看到院子里坐滿了人。所有人面帶喜氣，熱熱鬧鬧的。

一個個都是面孔，魚開心、陳，甚至程瑩都回來了。其他在座的，也都是珠璦莊上干活的。

“師父，我回來了！”司尚揚著聲音喊了一聲。

儲星洲見了他，角微揚，“怎麼不在家過完元宵節？”

魚開心也十分驚訝，“對啊，師兄？春假還長著呢，你怎麼這麼早回來了？”

司尚笑了，“你們不是更早？”

陳接話道：“害！在城市里過年，一點年味兒都沒有。我呆著可沒意思了，尋思著村里過年肯定好玩兒，我就直接回來了。”

魚開心則彎起了一雙月牙般的笑眼，得意地炫耀：“我年夜飯都是在師父家里吃的噢。嘿嘿。我就出去兩天，拜祭過我另一個師父，就回來啦。”

程瑩也忍不住話，“我就不一樣了，我是被我媽趕回來的哈哈！說讓我跟著星姐，吃胖點。”

他們嘰嘰喳喳的，那邊太爺直接招了招手，“你們幾個，才幾天沒見，怎麼就有這麼多說不完的話，快別聊了，沒看師父等著呢嘛？小尚，先把行李放下。出來一起開會。”

這會議不太正式，眾人腳邊支著暖爐，手邊瓜果花生一應俱全。更像是茶話會。

司尚放好行李，挨著太爺坐下，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就被儲星洲點名了，“司尚。來。”

他愣愣地上前，就看到儲星洲遞過來一個大紅包，厚厚的一封，“這是？”

“過年紅包。拿著吧，每人都有。”儲星洲淡聲笑道。

眾人聞言，紛紛舉起自個兒的紅包，沖他揚了揚。

司尚笑了，“謝謝師父！”

“你要說恭喜發財嘛。過年領了歲錢，要講吉利話。”太爺笑道。

“恭喜師父發財！”他乖乖又喊了一聲。

眾人頓時大笑。

“哈哈，我們是有多年，沒能跟人說這一句吉利話了。”

在他們這里，過年的風俗就是無論親遠，大人都會給小孩子歲錢，小孩子就道一聲“恭喜發財”。大人聽了高興。

但為大人，就沒有這個待遇了。

沒想到，在珠璦莊干活，反而又領上了歲錢。

紅包里有多錢無所謂。

能被人當小孩來寵，才是讓他們最窩心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