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雅南拉著他在鵝頸椅上坐了，琢磨著怎麼說這個話題。

村也是，是和百姓打道最多的小兒，這方面來說算是懂一點為之道的，更何況還站在巨人肩膀上，知曉要六房有多難。

六房負責人是典吏，一房有一到兩人，算是有編制的工作人員，每月固定領工食銀，統領手下書吏。

有規定典吏五年期滿要退下去，可在這五年里，足夠他們將自己的親族人員掛名在各科房，有些典吏甚至會互相換，實際上形了一種家族世襲制。所謂鐵打的衙門流水的，州縣常換，科房的典吏千年不變。

典吏長期盤踞州縣衙門，自然會帶來無數的弊端，所以嘉慶帝都說過“本朝與胥吏共天下”。

他們，等于是了一整個利益集團。

“該，也能，但我們可以用兵不刃的方式來。”

沈懷信若有所思。

“他們是本地人，就算你有人有錢有府兵，一旦他們有意與你為難，你想要做什麼事就千難萬難了。”喬雅南溫聲道：“你為的目的，不就是想為百姓多做些事嗎？若因他們這些人之故讓你束手束腳施展不開，這是不是因小失大了？”

沈懷信攏住的手，往邊挪了挪坐得更近些：“爹說我從小所的環境決定了我想問題的角度離百姓會遠了些，而你和我相反，你很懂百姓，想事的角度也和我完全不一樣，我們正好補足了對方欠缺的那一部分，再沒有比我們更相配的人了。”

“這話我聽。”喬雅南角瘋狂上揚，這事分人的，有的人非但不會覺得相配，還會因此生出意見，不過……

“以后說這些事的時候你別挨我這麼近，臉太俊了，離近了我暈。”

不說還好，一說沈懷信故意往面前湊，要不是退得快差點都親上了。

“別鬧，這是正經事，態度端正點兒。”

沈懷信看不是說笑，便也順著：“那以后我們去書房說？”

“我看行。”

兩人滿心甜的相視一笑，有飲水飽，連空氣也是甜的。

“我知道要從哪里手了。”

喬雅南并不意外，百個一般聰明的加起來也比不過一個真正的聰明人，只要找對了方向，以懷信的頭腦解決這種事都不用費腦子。

“州縣令倚重書吏，說白了就是想通過他們收取各種法外的孝敬。也因此，書吏當地一霸為禍鄉里的不在數，只要不是太過分，得了好的州縣令并不會將他們如何，所以他們才會越加有恃無恐。”

“可你不需要收任何人的孝敬。”

“沒錯。”沈懷信下微揚：“我無需刻意和他們為難，只要不收他們孝敬，我沒有把柄在他們手里他們就會懼我。之后大可抓住他們的錯該罰的罰，該趕的趕，慢慢再往里添他們家族之外的人，抓住明年四月典吏任滿的機會換上真正做事的人，再安排我的人進去，也就不必擔心新人會被排利用，長此以往，就像你說的，兵不刃解決此事。”

喬雅南海豹式鼓掌，這是只有懷信這種有底氣的兒才能用的方式，換別人，恐怕會寸步難行。

“他們若提防了呢？”

“不給他們提防的機會，等他們發覺的時候已經大勢已去了。”沈懷信笑得狡黠：“天天蹲在衙門里如何知曉百姓疾苦？怎麼解決百姓的困難？就像去年，如果他們盡職一些，青病的范圍怎會那麼廣？所以我打算讓他們流外出，每日外出去了何地，做了什麼都得造冊，再讓忠叔帶人暗訪，若他們去了只知奴役百姓，占百姓便宜，正好，殺儆猴。”

喬雅南有些明白了：“給他們安排事做，不給任何人特殊？”

“對，忙起來就沒空瞎琢磨了，也說明我一視同仁，大公無私，不追溯過往，只看他們現在的表現，真有解決了問題的給他發雙俸。就比如青病，我打聽過，這病去年有了，要是沒理好今年可能還會卷土重來，要是他們能提前發現，保下來一部分我也算他們有功。”

喬雅南笑了，果然啊，老狐貍只可能養出來小狐貍，雖然還了點，勝在多了勇往直前的勁。

“走，我們去衙門。”沈懷信拉著雅南說走就走。

宅子和衙門的側門離著近，溜達幾步就到了。

一路走，沈懷信一路低聲和說著衙門里的況。

于是喬雅南知道了衙門有八十六號人，這還不算編外人員。縣丞是孫午，縣尉是關揚，主簿是錢樂君，典史是嚴東。除此之外還有巡檢、課稅使、訓科、訓等等，方方面面都能管到。

喬雅南收起那點優越，真不能小看了古人，就后世他們用的那套，不都是從前人的基礎上演化而來的。

正慨著，迎面走來一人。

沈懷信低聲告知：“是縣丞。”

喬雅南同樣低聲問：“偶遇還是故意來的？”

“你可以當是偶遇。”沈懷信朝眨眨眼，迎上一臉笑容快步上前來的孫午。

“大人中午回家了？”孫午笑著見禮：“下正去找縣尉說點事，沒想到在這里遇到大人。”

“帶我未婚妻來看看。”沈懷信朝后招招手：“雅南，來見過孫大人。”

衙門上至縣令下至衙役，無人不知喬雅南的存在，當然，今時不同往日，以前只當和沈家子是水緣，不為難就是給了面子。現如今人家為都來這小地方當縣令了，份也變了未婚妻，態度上自然不能再如之前。

孫午不等福就忙拱手行禮：“早聽聞喬姑娘能干，今日見著果然不凡。”

喬雅南回禮：“見過大人。”

孫午笑：“不知何時能喝到大人這杯喜酒？”

“我希是在年前。”沈懷信看雅南一眼：“是不是能如愿，得看我爹是不是能急我所急了。”

“大人一定能如愿。”孫午再次拱拱手：“不打擾大人，下告退。”

沈懷信點點頭，領著雅南去往自己的地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