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衙門,喬雅南防著隔墻有耳,不再隨意說話。
沈懷信先帶去了院,那里被收拾得很是雅致,看得出來添了不東西進去,住人完全沒有問題,但確實是不大,裝不下他那許多家當和家仆。
然后帶去正堂轉了轉,也就是縣太爺升堂的地方,在喬雅南看來這地方實在簡陋了些。再之后,去了他每日辦公的地方。
“平時多半時間都在這里,你若來找我,直接來這里就是。”
喬雅南看著堆得半滿的書案:“事多嗎?”
“若只是想混過任期,那只管快活玩樂就是。可若想有所作為,千頭萬緒,不知該先從哪個線頭下手為好。”沈懷信搬了張椅子到書案旁邊:“過來坐。”
喬雅南依言坐下:“我可以看看嗎?”
“這話以后不必再問,凡是我能看的你都能看。”
思想極不純潔喬瞬間想歪了,有些,咳,可能也不太合適。
罪過罪過。
喬雅南拿起最上面那本打開來,這是十幾年前的人口統籌簿,心頭一,翻了翻下面幾本,果然都是。
“你想統籌人口?”
“縣令本就有這個職責,只是真正費勁去做的,死亡的新出的增增減減就做數了。而且為了評等,總數只會增加,不會減。”
沈懷信也拿起一本翻閱:“人丁稅比之前朝了許多,但家里人口多的力依舊不小,出生瞞不報的不知有多,總要給他們上個戶籍,便是因故死亡了,也能證明他們來世上走了一遭。”
“一旦上戶籍就要出人丁稅了。”
“所以我打算把這事押后,三年,我肯定做一次真正的人口統籌,不必急于這一時。”
先穩定,再徐徐途之,這確實是好的,喬雅南問:“這些事都不適宜現在就,那你打算從哪里著手?”
沈懷信笑:“先讓百姓吃飽飯。”
……樸實得讓喬雅南意外,但是又實在得讓安心。老狐貍一針見,懷信的生活環境注定了他離百姓太遠,要讓他初來乍到就想百姓之所想,難。讓他從空中樓閣中走出來就需要不短的時間。
可一轉頭,他就給了這麼個樸實的答案,好像一腳從空中踩到了地面。
“懷信,你一定會是個好。”
“我當然是。”沈懷信拿走手里的冊子放下,笑瞇瞇的道:“明天我打算傳鄉紳大族來見了,然后是城中富戶,再之后就是鄉里三老,最后是里長。全恒朝唯一的里長在我手底下,我準備寫個一萬字的奏章遞上去夸你。”
“你寫,一個字都不行。”
“你當我說笑的?”
“當然是……”喬雅南目瞪口呆:“你說真的?”
“自然是說真的。”沈懷信了臉蛋一下,乎乎的手過于好,他又了。
喬雅南握住他作的手試圖和他講道理:“你將來是打算和我親的吧?所以,你是打算上折子和君上夸你未來的妻子?”
“說不定那時你已經是我妻子了。”
“我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沈懷信非常配合的接話:“你講。”
喬雅南語氣極度真誠:“這麼做,屬實是有點不要臉了。”
“爹說該不要臉的時候就得不要臉,時時顧著臉面,人活著還有何樂趣可言。”
“你的樂趣有了,我的樂趣呢?以后去了京城會被人笑死的吧?”
沈懷信被那一臉艱辛的神逗得哈哈大笑,所以他為什麼非雅南不可呢?因為只有在雅南邊,他才可以不做年年頭籌樣樣拔尖的沈懷信,就算閉著眼睛跟著走也不用擔心被算計,七六盡可展現,拋開種種做個最尋常不過的人。
“再笑下就要掉了。”喬雅南想了想還是不能確定:“到底是說笑的還是認真的?”
“認真的。”看的手向鎮紙,沈懷信忙討饒:“不是你想的那個意思,先聽我說完。”
喬雅南下一抬,一臉倨傲:“好好說。”
“遵命。”沈懷信忍住笑:“這次回來你給族人分紅了吧?分了多?”
“作坊的人不算,其他人每人分了一兩。”
“一人能分到一兩,一個家庭的兩三口人,多的十來口,加起來已經是筆不小的數目。”
喬雅南在懷信面前也不遮著掩著:“這還是我著了,不敢全發下去,扣下來大部分準備買田地鋪子做族產,這些東西不會輕易被揮霍掉。人在暴富時無限膨脹,我怕好心做了壞事。”
“你做得對,手里有錢了不一定拿得住,說不定還會招禍。”沈懷信看著總是想在所有人前面的雅南:“君上從去年至今發了數十道政令,可哪怕是朝中無人攔阻,政令通達,可發下去后如石落水中,無聲無息。”
“許多事非是一朝一夕之功。”
“正是如此,在當地不過三年任期,誰都不愿意自己費力做下的事留給別人去摘果子,誰知道下次赴任的地方在哪,是不是有人留了果子給自己摘。但因此就拉長任期,這當然更不可能。可你的作坊,讓我看到了另一種可能。”
喬雅南心下一,先富帶后富在這里可能不大,若是以當地資源為依托,有沒有可能幫扶著貧致富呢?
希的火剛亮起來,立刻就被自己‘噗’的一口吹滅了,想太多,沒有國家財政兜底,沒有政府牽頭,沒有政策護航,沒有奔走在一線的公務員,并且不是數貧困,而是普遍貧困的況下想做這事?做夢都做不了這麼。
沈懷信素來知道雅南主意多,而且那主意還非常實在好用,見突的神又突的泄氣,就知是想到了什麼,但是難度大得都沒辦法。
他也不著急現在就要知道個所以然,繼續道:“不一定要仿制你的這種方式,可我覺得這是個很好的思路,呂先生來此,我懷疑就和此事有事。是太后的人,想知道的,很可能就是太后想知道的。雅南,我知道你有許多顧忌,寧愿藏下來一本事也不想招人注意。但是你現在已經被注意上了,再藏著已經沒了意義。你信我,太后絕不會為難你,而且京城有爹在。”
喬雅南突然就覺得,向來親人緣薄的是個有熊家長護著的熊孩子了,瞇眼一笑,道:“那可我就不客氣的往死里折騰了。”
“那折子許我寫了嗎?”
喬雅南磨磨后槽牙邪魅一笑:“你都不怕丟人,我更不怕!不寫不是人!”
“哈哈哈哈哈!”
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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