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門亭,鄧氏祠堂。
鄧氏遷居黃門亭之后,族人開枝散葉,遍及鄉里,族譜已有三百余眾。
沈氏隨其后,有二百余人,再加上其他諸姓,整個黃門亭周邊大概數個鄉聚加起來,一千多名百姓棲息于此。
最早的時候鄧沈混居于黃門亭附近的兩個鄉聚,后來經過發展,鄧沈漸漸壯大,各鄉聚都以他們為首。
鄧家這一代嫡系有六人,分散黃門亭周邊鄉聚,執掌宗族權力,要開族議,必須他們點頭方可。
鄧洪得知曹已屠取慮,正應了沈晨的推測之后,連忙派人傳信散落在各個鄉聚的鄧氏嫡系族老,希他們能夠響應號召,召開族議。
雖說鄧洪乃是子,但鄧家人恪守孝悌,得知老幺有急事,幾位兄長倒也沒有推辭,年紀最大的鄧茂年逾五十,于祠堂議事。
按理說鄧家祠堂外人不得,可事有輕重緩急,鄧洪也是帶著沈晨進了祠堂,在偏房右側大廳當中,與諸多兄長商量。
廳堂,族老們依次坐下,鄧洪把事原委說個清楚,眾人面面相覷。過了好一會兒鄧茂才沉聲道:“六弟,此事事關全族生死存亡,馬虎不得,確定是真的嗎?”
“大哥莫非忘了,前幾日我還找大哥借馬來著。”鄧洪說道:“派去打探消息的族人回報說親眼所見,大哥若是不信,召來詢問一番,自見分曉。”
“嗯,還是謹慎些好。”
鄧茂就讓人把去打探消息的族人來,人在外面等著,進來又向鄧茂匯報了他們所見所聞。
曹親領大軍南下,過彭城之后,進了下邳境。
取慮離彭城最近,屠刀第一時間就落到了取慮縣城,當去打探消息的鄧氏族人到取慮的時候,曹軍已經離開了。
他們看到的是滿目瘡痍以及曠野上無數尸骸,曹軍殘忍至極,所過之不僅屠殺了所有村莊、鄉亭,甚至連房屋都燒毀,當時村落多集中在河流兩岸。
徐州有兩條最重要的河,一條泗水一條淮河,而取慮縣就坐落在睢河與泗水之間,尸從睢河上游往下游泗水方向飄,堆積了整個河道。
聽聞此此景,鄧茂等族老都是無比駭然。
漢朝通信手段極為落后,鄉民們一輩子生活在一個地方,一生的活范圍可能不超過二十公里,他們不知道天下大勢的變化,不知道現在的皇帝是誰,甚至都不知道大漢早已是國之不國。
所以當曹屠殺了一座縣城,沒有留下活口的時候,其它縣城的百姓本不知道這件事,要不然歷史上曹屠戮五座城池,徐州的百姓又怎麼可能會不知道逃跑呢?
因此鄧氏族老們知曉了此事之后,頓時一個個惶恐起來,鄧洪的二哥鄧楷用抖的聲音說道:“曹......曹真的要屠滅整個徐州嗎?他難道瘋了?”
“他不是瘋了,他是很清楚自己的實力絕對不能和袁,所以為了防止袁奪取殷富的徐州,就必須要把徐州殺得殘破不堪。”
沈晨盤膝坐在席上,像個小大人一樣老神在在,環視四周,沉聲說道:“諸位叔祖,我希你們能認清楚現實。”
“那......那現在可如何是好?”
鄧茂擔憂道:“曹已經發兵來襲,淮北已是一片戰,就算想跑也沒地方跑了。”
沈晨說道:“兩個月前我就說過此事,舉族都當我在妄語,若是那個時候逃跑,現在也許就能夠去避禍荊州了。為今之計,只能先往北逃尼丘山中躲藏,待曹屠戮徐州之后,再做計較。”
“不能東去嗎?”
鄧楷年輕時游歷過四方,說是四方,其實就是在徐州和揚州地方走過,他倒是知道從朐縣,也就是后世連云港一帶可以南下進廣陵郡,這樣就能繞開下邳,從廣陵進揚州,再想辦法前往荊州。
然而沈晨卻搖搖頭道:“我常與來往客商游人談,知道廣陵已經被笮融占據,此賊素來兇狠,來往之人必其盤剝,我等舉族南逃,路過他的地方,無異于羊虎口。”
“唉,這世道真是艱難啊。”
鄧茂嘆息了一聲,環顧左右道:“幾位兄弟,阿晨言之有理,涉及全族命,當斷則斷,爾等覺得如何?”
“也只能這樣了。”
“我沒異議。”
“那就確定北上逃尼丘山中吧。”
最后鄧洪拍板道:“幾位兄長,還請立即召集全鄉亭百姓,遷家逃難去吧。”
“事不宜遲,應當即可出發,曹屠殺了下邳,也絕不會放過剡縣,除了防止袁北上侵吞徐州以外,報復陶恭祖也是一大重要原因!”
沈晨說道。
他這段時間一直分析從去年曹攻打陶謙以來的所有舉,最終得出他的主要戰略意圖是防止袁北上。
但次要意圖也很明顯,他確實想要給他爹報仇。
徐州殷富,但主要富在東海國、下邳國以及廣陵郡三地,這三地其中廣陵被笮融禍害得嚴重,而且離江東太近,離曹太遠,他殺不到。
東海國還有陶謙余部盤踞,且東海距離曹的地盤更近,所以他并不想把東海國屠干凈,畢竟他還是想得到徐州。
所以剛好于袁淮南地區,以及曹兗州地區的中間地段下邳就為了曹軍主要的屠殺區域。
將中間數百公里變無人區是曹的意圖,可也并不代表他不會對剡縣手。
因為總歸陶謙是他的仇人,他還得消滅陶謙為父報仇呢。
鄧氏原本都不信沈晨之言,但如今事實擺在眼前,他之前預言下邳必然遭到屠殺已經應驗,當下眾人也不敢怠慢,立即號召鄉民準備逃難。
然而前不久才剛剛種下粟苗,故土難離,想馬上說所有鄉民又談何容易?
荀彧在發現董卓篡逆之后,立即棄歸鄉,想勸說鄉老離開潁川去別躲避戰,結果潁川百姓皆不愿意離開,最終董卓之后多遭殺戮,就是個典型的例子。
好在鄧沈二氏互相聯姻,說了鄧氏就算是說了沈氏。
黃門亭一半都是鄧沈族人,其余百姓皆以二姓為首,在大家勸說下,大部分百姓還是愿意跟著他們走,紛紛收拾行李家當,準備離開。
而且不止是黃門亭,漢人自古以來就是個人社會,消息傳到黃門亭,得知曹正在屠殺下邳,百姓們奔走相告,跟附近鄉鄰的親戚朋友宣揚此事,很快整個襄賁縣都知道了這件事。
接下來數日,事越傳越遠,從襄賁縣開始往隔壁縣城傳播,方圓四五十里鬧得沸沸揚揚,也很快傳到了陶謙的耳朵里。
東海國剡縣,剡縣離襄賁縣非常近,最近幾日襄賁縣有不鄉民正在舉家搬遷,當地員和鄉老不可能不上報,因此才短短兩日,事還在發酵的時候,陶謙就已經派人過來詢問況。
陶謙的親信曹宏前往襄賁調查事原委,得知來龍去脈之后,又回到剡縣向陶謙稟報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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