殯儀館很安靜,地板上的瓷磚被拖得亮,整個大堂都顯得非常乾淨。
沒有人吵鬧,旁邊路過的人說話的聲音都很輕,一副生怕驚擾了死者的模樣。
沢田綱吉見到了山下小姐曾經提到過的朋友,那位被稱為「醬」的人。
年齡看起來要大一些,手上戴著結婚戒指,看來已經結婚了,不過今天是一個人來的。
在哭著。
雖然很小聲,但在這種安靜的環境下,沢田綱吉還是能聽到在邊哭邊罵著的話——在罵那個山下人渣,也在罵山下小姐不肯聽勸。
沢田綱吉垂眸看向了自己手上的信件——這封信是山下小姐特意寫給這位醬的,將這封信轉給那位「醬」就是他這次的任務之一。
啊……
沢田綱吉其實有些困擾。
雖然他總是接到這種任務,但其實他真的很不擅長應付這種氛圍。
「沢田君?」笹川京子輕輕地呼喚了一聲。
看出了沢田綱吉的躊躇。
「……我沒事。」沢田綱吉對著笹川京子搖了搖頭,「我過去一下,很快就回來。」
他這麼說完,就朝著「醬」走了過去。
笹川京子看著沢田綱吉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
……
「請問您是……山下小姐的朋友嗎?」
那是一個看起來有些奇怪的青年。
很久以後,藤田紀還記得當年第一次見到那個青年時的心。
被嚇了一跳,不只是因為那個臉蒼白得不正常的青年從影里走出時的覺太滲人,更是因為那個青年將一封來自死者的信遞給了。
但當時其實沒有意識到那封信是真的來自死者的,只是聽到葵醬的名字有些驚訝。
那個青年說,這封信是葵想給的。
他的聲音很平靜,語氣緩和,很容易讓人的心平靜下來。他微微皺著眉,眼神像是有些悲傷,但仔細看去又好像什麼都沒有。
反應過來之後,下意識以為這是葵在還活著的時候給那個青年的信。
——藤田紀突然想起來,好像還不知道那個青年的名字。
他從最開始就沒有自我介紹過。
但那時的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葵醬給留的信上,接過了信,打開了信封,看著信里的容,眼淚不自覺湧出,模糊了視線……悲傷的緒很快就淹沒了。
記得那個棕發青年遞給了一條手帕,那條手帕給的覺很悉,手帕上好像有芙蓉花的淡淡幽香。
芙蓉花。
那個人渣,就是用芙蓉花騙走了葵醬。
控制不住悲鳴著,甚至沒有反應過來那條看上去非常眼的手帕,就是曾經葵醬親手繡的手帕。
那條手帕很快就不見了,就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也消失在了的記憶里。
直到很久以後才想起這件事——那個時候,葵醬好像就在的邊陪著一樣。
而那封信,真的是一封來自死者的信,這件事,也是在很久之後才發現的。
因為無意中發現了,信封的款式,是葵醬生前還沒有生產的。
但那封信上的字跡,確實是葵醬的。就連信上的容,也是只有和葵醬才會知道的。
不可能是偽造的,是這麼認為的。
儘管的丈夫說多心了,也許只是當時的那個青年偽造了這封信——那個青年曾經和葵醬的關係或許很親,才會知道那麼多的。
但知道不是的,那個時候的葵醬不可能再認識其他男人了。
而且,當時的那個青年……給的覺,實在是太不一樣了。
但不知道那個青年是誰,在之後也沒有和那個青年談過,因為等回過神來之後,那個青年已經消失了。
只有手上的信還證明著剛才青年的存在,就連之後再三拜託了工作人員調取監控,唯獨青年出現時的那段監控也是模糊的——那時的,也以為青年是之前和葵認識的人,儘管那時其實想不通,為什麼明明那個時候的葵已經不可能再去認識其他男人了,卻還能有這樣一個奇怪的朋友。
只是下意識想找到那個青年,了解清楚葵醬到底經歷了什麼。
但再也沒有找到過那個青年。還記得,那時的,茫然地站在安靜的大堂里,看著一個個或是悲傷地低聲哭泣、或是沉默地低頭默哀走過的人,只能想到——
那個一直陪伴著、和一起長大、溫的小葵,再也不會回來了。
……
……
「……山下小姐現在還在這裏嗎?」笹川京子的聲音有些輕,和沢田綱吉一起站在了藤田紀看不到的角落——明明他們站的地方其實並不算偏,卻沒有人能留意到他們。
笹川京子的眼神裏帶著同樣的悲傷。
看到了,那條手帕是突然出現的。
只是藉著沢田君的手送出去了而已。
「嗯。」沢田綱吉同樣輕聲回應,他看著藤田紀邊的空位,輕輕地點了點頭,「在這裏。」
「但快消失了。」
「……我能看到嗎?」笹川京子問道。
「……」沢田綱吉沒有回答。
「我想見。」笹川京子再次說道,這次轉頭看向了沢田綱吉,還泛著水的眼神莫名堅定。
沢田綱吉有些狼狽地移開了視線。
「綱吉君。」笹川京子再一次呼喚道,這一次的語氣強了一些,連稱呼也變了。
沢田綱吉避無可避。
「……我只是,不想將你牽扯進來。」沢田綱吉沒有看笹川京子,撇著臉低聲說道,「怪談的世界是很危險的。」
「我知道。」笹川京子說,「但是啊,綱吉君,我並不是因為好奇才想見山下小姐的。」
「……」
「我只是想看看山下小姐現在的樣子……只有綱吉君一個人能看到的話實在是太狡猾了。」笹川京子的眼神和,卻莫名堅定,非常認真地看著沢田綱吉,「而且,我也想看看綱吉君眼裏的世界。」
其實最想知道的是,國中時,到底發生過什麼。
綱吉君到底是……
「……我知道了。」沢田綱吉妥協了,當然,這還是因為現在山下小姐的模樣並不算太恐怖,所以他才會同意。
「手、請給我吧。」沢田綱吉朝著笹川京子出了手,「山下小姐現在……很幸福。」
笹川京子看著到了眼前的手,緩緩將自己的手搭了上去。又看向了沢田綱吉,順著沢田綱吉的視線看向了藤原紀所在的方向。
——一個穿著寬鬆的白、披散著長長的黑髮、輕著鼓起的腹部的,顯現在了的眼前。
山下小姐是一位很漂亮的。
笹川京子有些怔怔地看著。
漉漉的長發在了山下小姐的脊背上,而的面容如皎月,淺淡的笑容滿載著幸福,哪怕是過於慘白的皮也未能減損的。山下小姐的眼神有些悲傷和無奈,輕輕歪頭,挨在了藤田小姐的肩上,像是在撒、也像是在道歉。
在消失。
的形變得越來越明了。
「的雙親離得太遠了,很憾,山下小姐來不及見到他們了……」沢田綱吉輕聲解釋道。
「……嗯。」笹川京子的聲音變得有些沙啞,的眼眶不知不覺就紅了起來,淚在的眸中閃過。
「……」沢田綱吉沒有再說話,他同樣看著山下小姐,和京子一起,看著山下小姐緩緩消失。
在最後一刻,山下小姐微微回過頭來,淺笑著,無聲地對著他們說了一句——
【謝謝。】
……
……
直到離開殯儀館的時候,笹川京子牽著沢田綱吉的手都始終沒有放開。
「……這是一個好的結局嗎?」良久,笹川京子看著路邊的楓葉,輕聲問道。
「……這是山下小姐滿意的結局。」沢田綱吉沉默了片刻,最後這麼回答。
「……」笹川京子明白了他的意思,眉頭還未放鬆,卻也出了一分淺笑,「那就好。」
「嗯……」
他們又沉默了下來,兩人都沒有說話,牽著手漫步在小路上,氣氛意外地和諧。
沢田綱吉的心慢慢緩了過來,其實對於這種事他已經習慣了,所以心態的調整的速度也比較快……他其實更擔心第一次接這些的京子。
但現在,他還在意另一件事。
沢田綱吉的視線悄悄落到了自己那被京子牽著的手上。
……京子的手好溫暖啊。
沢田綱吉不知不覺就有些沉浸,完全不想提醒京子了。
但這是不行的,接的時間太長的話……
「綱吉君的手很涼,為什麼呢?」笹川京子突然這麼問道,打斷了沢田綱吉的思緒。
沒有看他,所以沢田綱吉也不知道是不是認真地想要得到答案。
「啊,這只是天生溫比較低……」沢田綱吉隨口扯謊。
「那……」笹川京子突然停下了腳步,看向了沢田綱吉,眼神意外地認真,「也就是說,綱吉君,確實是人,是嗎?」
沢田綱吉的表一頓,突然意識到了什麼,臉上多了一無措,剛剛勾起的淺笑也緩緩收斂。
他沉默了下來,定定地看著笹川京子。
「為什麼……突然問這個問題?」
京子……
「綱吉君,一直都是人,是嗎?」笹川京子沒有回答沢田綱吉,只是再次問道。
沢田綱吉看著笹川京子,從那過於認真的表里意識到了什麼,眼眸緩緩睜大,瞳孔驟。
然後,看著他,輕聲補充了一句——
「國中的時候,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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