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元珩笑道:“你別急。我爸顧孟勤,這麼說我得你一聲小叔呢。”
顧孟昭哎呀一聲,“你是我大堂伯家的……那個小孫子。”
顧家是大家族,解放前都住在首都,各支發展方向不同,有從政的,有經商的,也有搞學的。
顧孟昭的爸爸最小,年時候就出國留洋,在那里認識人一見鐘,兩人婚后一起回國,開始在首都大學任教,之后就被請到這邊省大當校長,后來幾次運就辭掉校長當教授只管教學。
他很小的時候應該見過那些親戚,后來搬到省城記事起就沒再見過,所以并不認識顧元珩。
顧元珩他們家卻復雜一些,政商錯,有跟著跑去海外的,有早就投誠轉向革命的。
幾次運自然也會被波及,起起伏伏的,現在有的在重要部門工作,有的依然在五七干校或者其他地方改造。
顧元珩作為首都知青去了北大荒,然后又去機械廠,因為他有點本事,所以帶著廠里的幾個采購員,開著大卡車全國跑。
除了去滬市等地,他還去過北邊老大哥家走私,路子又野又。
他聽爸爸說過小爺爺家有個小叔叔在鄉下隊,正好這次路過這邊,就特意過來看看。
他今兒之所以會巧救薛老婆子,正是要去大楊灣找顧孟昭,巧合遇上。
而顧孟昭則是在薛家屯生產隊這邊給看牲口,路過河邊想去洗洗腳上的牛糞,結果就到薛老婆子落水。
顧元珩拿了自己介紹信以及一張多年前的家族合照給顧孟昭看。
照片上顧孟昭才滿月,被顧媽媽抱在懷里,瞪著一雙好奇的大眼睛。
顧元珩卻比他大一歲,也被自己爺爺抱在上。
原本他家也有一張的,爸爸說不知道哪些人來家里翻的時候不知道被誰弄丟了。
認上親戚顧孟昭就格外高興,離開爸媽以后可算遇到一個親人,他激得有些手抖,拉著顧元珩去自己那里。
且說林蘇葉家里,薛大哥帶著赤腳大夫進屋,薛老婆子卻說自己沒事,給赤腳大夫哄出去。
薛大哥以為親娘是心灰意冷,撲通就跪在地上,“娘啊,你咋這麼想不開……”
“閉,你閉!”薛老婆子已經差不多暖和過來,說話中氣十足的。
罵道:“我沒跳河,哪個再說我跳河,我弄死他!你快給我滾出去,看得心煩。”
薛大哥還要哭,三弟不對,他也不對,親娘兩下能怎麼的?媳婦兒就對婆婆說那番話,可不給老太太氣壞了?
他誠心認錯,薛老婆子卻嫌丟人。
看到大兒子就想起孫展英懟自己的話,就覺得渾不自在,趕著薛大哥趕走。
林蘇葉看沒事,就示意薛大哥先回家吃飯,“娘沒事的,就是不小心腳,大哥你回家吃飯吧,下午還上工呢。”
薛大哥只得依依不舍地離開,邊走還回頭說,“娘,你要是生氣,你打我。”
薛老婆子:“快滾吧!”
丟死人了!
今天丟死人了!
大軍小嶺進屋,小嶺蹭就跳上炕,“,你去河邊干嘛呀,洗臉洗腳在家里不好嗎?”
他拿扇給薛老婆子扇風,“我給你吹吹,早點干。”
大軍制止他的蠢做派,“你再扇就冒了。”
小姑進屋,瞅瞅薛老婆子,見沒事,就笑道:“娘你可真能耐,還沒三伏天就下河洗澡,我都不敢。”
薛老婆子抓起炕笤帚就朝丟過去,“不氣死我你難是吧。我要淹死看你去哪里哭。”
小姑:“怎麼會淹死?下工時間那邊地里都是人,掉十個八個老太太也有人撈。”
薛老婆子:“……”
我懷疑這閨不是我親生的!
在肚子里就被人換了!
林蘇葉擺飯,讓大家趕吃飯。
吃過飯小哥倆還得去上學,要在學校午睡。
小嶺想在家午睡,安一下。
不等林蘇葉說什麼,薛老婆子立刻道:“乖孫,上學就得遵守紀律,可不能隨便逃課。人家老師讓去學校睡,咱就得去,可不敢自作主張的。”
大軍瞅了一眼,突然轉了,還會勸誡呢,以前小嶺要干啥都附和,他說上天能給扎風箏。
他也沒時間詢問到底怎麼回事,等下午放學再說。
出門以后,大軍對小嶺道:“家里肯定發生什麼事兒了,你去打聽打聽。”
小嶺:“發生什麼?不就是不小心掉河里?”
大軍白了他一眼,“好好的為什麼不小心掉河里?”
平時不是在家就是帶莎莎,要麼去大家一起干活兒,這會兒為什麼不小心掉河里?
多反常啊,都反常的跟天上下刀子一樣,這小子居然還大喇喇的以為就是不小心。
小嶺瞪圓了眼睛,“啊,啊,難道——咱媽和打架了?”
媽那麼厲害,肯定打不過,但是打不過就跳河?
這……不太對勁啊,也不符合的個啊。
雖然整天說你勒死我吧,你氣死我吧,你怎麼的我吧,可那都是拿人的計謀手段,不是真的。
小嶺意識到這個,一下子蹦起來,轉就往家跑。
大軍一把扯住他,“你干嘛!”
小嶺:“我得回家盯著,別讓倆再打架了啊。”
大軍無奈地了天,“你腦子呢。”
小嶺拍拍自己的腦袋,“這兒呢。”
大軍頓了頓,“不是咱媽和打架。”
要是倆打架,我讓你去打聽什麼?我又不蠢!
小嶺這才轉過彎來,然后就跑去找人打聽消息。他比大軍際廣、消息通,一打聽一個準兒。
小姑和莎莎午睡呢,林蘇葉迷瞪幾分鐘洗把臉清醒一下。不下地沒那麼累,晚上睡得早睡眠也足,白天就沒那麼困。
要抓時間練習畫畫,正投地畫著,大嫂孫展英過來。
端著一碗水浦蛋,上面滴了幾滴香油,撒了一點翠綠的蔥花。
林蘇葉忙起招呼。
大嫂把大碗放在飯桌上,也不進東間屋里,悄悄拉著林蘇葉去院子里說話。
林蘇葉噓了一聲,示意去大門外說話,免得被婆婆聽見。
孫展英滿臉歉意,“弟妹,真是對不住,給你添麻煩,我也沒想到老太太……”
林蘇葉:“沒有的事兒,就是臊得慌,腳落水的。”
孫展英松了口氣,“那就好,我還以為是我毒給老太太氣得。”
薛大哥雖然沒怪,卻一臉悲痛絕,看那樣子老太太要是真有個三長兩短,他也不活了似的。
孫展英理虧心虛,也不敢和他吵,就主做了蛋送過來。足足做了五個蛋呢,給疼得不行,也給宋花饞得不行。
林蘇葉對婆婆和大嫂的恩怨,向來不摻和,不妄加評論誰對誰錯,畢竟各人都有自己不能被人踩踏的線。
人家沒踩著的,也不會去干涉別人的。
聊了幾句,林蘇葉讓把蛋端回去,家里有,給婆婆做的紅糖水蛋,吃過了。
孫展英卻不肯,“那就晚上再吃,給大軍小嶺吃。”
急著上工收麥子就先走了。
很快小姑也起來去上工。
林蘇葉:“明春你晚上下了工就回家,別去撿樹枝。”
收麥子本來就累,燒火草要是不夠冬天讓薛明翊弄點煤炭票從城里買點煤炭燒炕也行,反正現在有錢。
等小姑走后,林蘇葉就繼續涂抹麥田畫。
下午薛老婆子沒事兒了,卻也不好意思再去大家,就在家里摘麥草。
麥草管洗干凈晾干,到時候蒸饅頭墊在底下,不沾,這是家家戶戶都要備的。
大和三、四、五幾個老妯娌趁著別人上工的時候過來關心。
雖然張澄清過薛老婆子是不小心掉河里,不是跳河,可們親眼看見薛老三跪地上給老娘難堪,就不那麼信是不小心的,覺得薛老婆子肯定是難丟人才去跳河的。
大安:“老二家的,你可不能想不開啊,你老大和明翊都能干,倆大孫子還這麼好,你舍得?”
薛老婆子覺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一疊聲地說自己沒跳河,就是不小心掉下去的。
大:“對,我們都信,以后可別去河邊兒。咱年紀大了,腳不實,腳下打那不是鬧著玩兒的。咱沒了就沒了,可撇下這麼多孩子,讓人家說閑話,那多虧心吶。”
薛老婆子連連點頭,保證不再去河邊。
三一直沒說話,帶了六個蛋來放下。
林蘇葉不肯要,卻一定要留下。
四和五有些心虛,也不敢多說什麼,就跟著大和三離開。
幾個老妯娌走出院門以后,三對四五老婆子道:“你倆要是不還錢就給蛋,趕送過來。跳河也有你們倆兌的功勞。要是真有個三長兩短,看你倆怎麼收場。”
四和五也不敢再頂,趕說是的,心里卻有些不服氣,二嫂跳河那不是被老三氣得?跟自己有什麼關系呀?自己也沒說什麼,人家二嫂都沒怪們,三嫂倒是先多管閑事。
大:“說你倆呢,別不當回事。”
四和五撇,卻還得答應著,說回家給收拾蛋過來。
妯娌倆有些不服氣,背著大和三嘀咕。
五:“大嫂還欠著錢不還呢,倒是管咱倆,真是煩人。”
四:“快還了吧,別到時候真有點啥事賴著咱倆。”
就算莊戶人家沒什麼現錢,可攢的蛋鴨蛋還是有點的,不管淡的咸的湊一湊,差不多也就夠了。
四疼得很,卻也沒轍,要是不還的話大、三都跟著排倆,這樣也不好。
們占便宜歸占便宜,也是要臉的,再說如果二嫂真跳河的話,們也不忍心。
到傍晚做飯的時候林蘇葉家就堆了一些蛋。
四欠薛老婆子的錢合計110個蛋,先送20個,等攢了回頭再還。
五一共欠六十二個,先還二十。
三之前送來六個,大給了十個。
這麼一來,林蘇葉家一下子就有蛋吃了。
當然不會讓大娘和三大娘虧的,回頭悄悄給等價的錢過去,人家有現錢也能買鹽和火柴。
林蘇葉就跟薛老婆子商量,腌上二十個咸蛋,剩下的留著每天吃,麥收又忙又累是得吃點好的,家里人多也吃不了多日子。
薛老婆子這會兒了刺激,咋看林蘇葉咋好看,說什麼就聽什麼。主拿花椒、大料、蔥姜鹽等熬湯,放涼加上白酒,用這個腌咸鴨蛋和蛋格外好吃,出油、口香。
這是薛老婆子跟著老婆婆學的制方法,腌出來就是比別家的好吃。
林蘇葉對薛老婆子道:“娘你掉河里去,大哥大嫂都來看過,怎麼老三兩口子也不朝面?”
薛老婆子很沒面子,“別提那倆癟犢子玩意兒。”
林蘇葉對剛回家洗了手正在那里抱著莎莎玩飛高高游戲的小姑道:“明春,你去把老三拎過來吧。”
所謂拎過來,就是先請,不來就直接拖過來。
小姑笑道:“好嘞。”
薛老婆子瞬間激起來,兒媳婦要給老婆婆撐腰嗎?
林蘇葉道:“娘,你去看看小哥倆咋還沒回來?”
現在麥收,顧知青很忙,也沒時間再給他們額外上課,小哥倆沒回來估計放學去玩了。
薛老婆子看要支開自己,十分不愿,你要教訓老三,我不在跟前兒看著那能解恨嗎?
看林蘇葉堅持,也只能磨磨蹭蹭地往外走,一出門蹭得就躲在草垛后面。
正躲著呢,恰好小嶺和大軍回來,看躲在那里,小嶺悄悄躥過去,小聲問:“,你鬼鬼祟祟干嘛呢?”
不會是和媽打架被趕出來了吧?
薛老婆子樂了,忙招呼倆大孫子別回家,跟躲在草垛后面看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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