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吃過早飯, 薛明春穿上洗得干干凈凈的公安制服,上白下藍,清爽帥氣。
個子高, 兩修長, 哪怕沒有型的制服都被穿得有型好看。
把帽子扣在手里,拿上林蘇葉幫做的咸菜。
公安局食堂吃多了膩歪,沒滋味兒,習慣從家里帶點咸菜過去。
只不過總是被人吃, 一罐頭瓶咸菜沒兩天就被人吃了。
“娘, 嫂子,我走了。”說了一聲就背上挎包, 抬上車騎車走了。
薛老婆子:“你至于懶這樣?你把車子推出去再騎也耽誤不了兩分鐘!”
院門是有門檻兒的, 一般人都會把自行車推出去再騎, 可小姑都直接騎出去, 到了門檻兒那里兩手抓著把手一提就能出去,再前傾就把后也撅過去, 然后騎車風馳電掣地跑了。
薛老婆子第一次看到的時候驚得不行, 追著罵到路口,結果小姑那車速哪里是能趕上的?
的聲音都趕不上!
小姑騎車從大院兒里往外走,周圍都帶起一旋風,把地上的樹葉都能掀起來那種。
有人看到難免要說一下,“這誰家的大閨一點都不文靜, 比男人還野。”
就有人回答:“薛參家妹妹, 在縣城當公安,怕上班遲到吧。”
一聽說是薛參妹妹, 那人就覺得理所當然, “和二哥一樣風風火火的。”
反正他們見著薛明翊的時候, 他都大步流星的,從來不會左顧右盼,更不會停下和人閑聊。
他妹妹呀,那正常。
小姑經過門崗亭的時候抬手和站崗的警衛打招呼。
倆警衛只來得及朝點點頭,就騎出去老遠。
從省城去縣城,并不遠,但是軍區在省城西邊,縣城在東邊,所以等于要橫穿整個城。
走主干道,泊油路加水泥路,平整得很,就算有一段土路,那也鋪了石子,下雨下雪也不耽誤,所以車速特別快。
到了縣公安局把咸菜罐子鎖在自己屜里,瞪了幾個同事一眼,“誰也不許吃我的啊!”
幾個同事紛紛笑,“明春,別小氣吧,咱嫂子做咸菜這麼好吃,讓我們也沾沾。”
“對呀,回頭我們給油和咸菜,麻煩嫂子給做做。”
小姑白了他們一眼,“我嫂子可是圖書管理員,哪有時間給你們做咸菜。”
日常也不肯呆在縣公安局辦公室里,幾乎每天都出去跑,不是在縣城抓壞分子就是去鄉下找公社特派員了解案子。
費腦的案子是不管的,給縣公安局局長、隊長那些人煩心,只管那些囂張跋扈、屢教不改的壞分子,越邪越高興。
昨天剛理了一個知青勾搭當地混混,故意謀害大隊牲口的案子。
那幾個男人饞,故意把大隊的耕牛給趕到懸崖下面摔了個半死。
治是治不好的,那就只能殺掉,扔也不舍得扔,便低價賣給大隊社員、知青們吃掉。
大隊干部也不是吃素的,老老實實的耕牛掉下懸崖,那總歸要查,是保管員失職?保管員多冤枉啊,他可不認罪。
最后就鬧得不可開,驚公社特派員,特派員也查不出來,直接又報到縣公安局。
小姑一聽,有意思啊,就去了。
和大軍、小嶺、顧知青等聰明人一起待久了,聽到的故事也多,尤其到了省軍區以后大軍想盡辦法借書看。后來圖書館開放,家里的書就不斷,連薛老婆子都戴著老花鏡,有空就翻翻書。
小姑自然也沒看沒聽。
把腳印一對比,再把幾個嫌疑人分別問話,著人家的肩膀瞅著是親切有加,卻給男人們疼得齜牙咧。
都是些鄉下混子,也沒經歷過多大的風浪,自然就被兼施地詐出來。
一個說禿嚕,其他人也不會再瞞,紛紛指責別人。
小姑就各打五十大板,先一人一拳給耕牛報仇,再按照破壞社會主義生產,挖社會主義墻角的罪名判刑,該勞改勞改,該罰款罰款。
去人家大隊結了案,順便又騎車去城關公社大楊灣大隊看看。
小姑走了以后荊玉蘭就調回城關公社,和薛明流倆負責公社的案子。
荊玉蘭雖然有點男孩子氣,卻也細心,和薛明流合作得很好。
一看到小姑,荊玉蘭就熱地打招呼,“明春!”
小姑騎車過去,“最近有沒有什麼大點的案子?”
荊玉蘭知道的意思,笑道:“都是些狗的,要麼就是爬墻的,沒有一個能打的,我和薛明流都對付得了。”
小姑還有點憾呢,“那你們忙,我去大楊灣瞅瞅。”
荊玉蘭:“明春,你是不是去找顧知青呀?他不在。”
小姑原本也不是特意去找顧孟昭的,不過荊玉蘭一說他不在,就順口問問去了哪里。
荊玉蘭:“我們早上巡邏的時候,看到有輛小車拉著顧知青走了。”
小姑眉一凜,“顧知青被抓走了?”
荊玉蘭笑道:“不是不是,沒抓,都笑呵呵的看著像是請走的。”
請走的?
小姑不知道誰會派小車請顧孟昭,就縣里有事也是打個電話讓他過去,不可能派車來接。
就去大隊問問,楊支書肯定知道。
到了大楊灣先去大隊部,楊支書等人正在熱火朝天地聊著什麼。
見過來,大家都很高興,熱地招呼。
小姑:“顧知青被誰接走了?”
會計笑得合不攏:“人家顧知青父母平反啦!”
小姑笑起來,“那可是大好事。”就不擔心了,聊兩句就去小學看看。
直接去找趙秀芬。
趙秀芬正在辦黑板報呢,一邊寫一邊想林蘇葉,“嫂子走了以后,也沒個畫畫好看的,瞅瞅我們畫的這些,是啥啊,沒眼看。”
聽見小姑,立刻跳下桌子跑過去,“明春?”
小姑笑道:“趙老師,我嫂子說城里都在傳言要恢復高考,讓你也早點準備初高中的書學起來呢。”
昨晚上林蘇葉洗完澡坐在飯桌前看書,就隨口跟小姑說了幾句,說外面人都在傳要恢復高考,吳娜在圖書館討論好幾次了,就讓小姑去大楊灣的時候也和趙老師說一聲。
顧知青是沒問題的,趙秀芬一直教小學,初高中的東西不知道還會多,肯定得準備。
趙秀芬一愣,不敢置信地看著,大家都在傳這個消息可誰都沒有確切的信兒。
嫂子在軍區住著,這樣說,只怕是聽到什麼可靠的消息了吧?
趙秀芬驚喜得眼淚直接流出來。
忙抬手,結果一手的筆灰,把臉抹得花了。
小姑看又哭又笑的,忙退后一步道:“我嫂子就是聽人說啊,不知道真假,趙老師你自己看吧。”
趕告辭走了。
趙秀芬對著的背影喊謝謝,隨即激得悲喜加,不知道要如何表達這種喜悅,便快步躲到一邊去,捂著臉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場。
省軍區圖書館。
林蘇葉每天過得很充實,有人借書就服務,沒人借書就看書。
吳娜和另外兩個婦閑出屁,不是嗑瓜子就是打,再不就坐在院子里曬太說閑話兒。
最近議論最多的就是誰家平反,誰家小樓還回去以及可能要恢復高考之類的。
林蘇葉正在看書呢,這時候圖書館的喇叭響了,“圖書館的林蘇葉同志,通訊有你的電話!”
一連播報了三遍。
林蘇葉都懵了,第一次這個待遇,以前都是薛明翊打到郭澄那里,不需要這麼高調。
跟蔡秀芳說一聲,趕去通訊接電話。
還納悶呢,薛明翊不會打到這里來,那是誰?
拿起電話,試探地喂了一聲。
對面立刻響起顧孟昭溫潤的聲音,他有些激,“嫂子!”
林蘇葉也很高興,“顧知青?你好你好,什麼事兒啊?”
顧孟昭笑起來,“嫂子,告訴你個好消息,我爸媽……摘帽子了!”
林蘇葉一直在嘀咕呢,尋思著顧知青的父母也該摘帽子了吧,結果就接到電話。
也很高興,一疊聲地祝賀,“顧知青,聽到這個消息,我真的非常非常高興,我們一家人早就盼著你能夠和父母團聚呢。”
顧孟昭原本語氣平和的,聽到這句話突然就熱淚涌上眼眶,聲音有些哽咽。
錦上添花多,雪中送炭。
這麼多年,爸媽沒平反的時候,安然無恙的親朋一個都不見,也就顧元珩來找過他。
現在爸媽平反的消息剛傳出來,家里這邊的親戚都紛紛上門。
他們看重的是爸媽平反,又能給他們帶來好。
只有林蘇葉一家,他們是為他和爸媽團聚高興。
“謝謝~謝謝嫂子……”他瞬間泣不聲。
林蘇葉本就容易被人染,這會兒也被顧孟昭弄得眼淚汪汪的,停了停,收拾一下緒,問道:“顧知青,那你爸媽接回來了?”
顧孟昭:“對,他們被接回來以后才告訴我,給了我一個很大的驚喜。”
林蘇葉很為他們一家高興。
顧孟昭:“嫂子,不知道你們方便不,過兩天我想去拜訪。”
林蘇葉笑道:“當然方便,你隨時都能來。”
顧孟昭就和約好時間,這個休息天孩子們不上學,小姑應該也休息,林蘇葉也休,到時候他上門拜訪。
掛了電話林蘇葉忍不住“啪”拍了一下掌,真好。
通訊的小年輕都瞅著呢,見又哭又笑的,也紛紛好奇。
聽起來是有好事啊?
有那伶俐的就主恭喜。
林蘇葉笑道:“有個朋友啊家里摘帽子了。”
沒直接回圖書館,而是回了一趟家,薛老婆子正在家里一邊納鞋底一邊聽收音機呢,也不知道聽到哪里,就吧嗒吧嗒流眼淚。
林蘇葉:“哎呦喂,老太太一個人在家里傷春悲秋呢?”
薛老婆子忙眼淚,“沒瞅著我在聽評書嗎?薛寶釧苦守寒窯十八年,多可憐。”
林蘇葉:“告訴你個好事兒。”
薛老婆子:“怎麼,你發財啦?”
林蘇葉笑道:“我有那麼財迷嗎?我就是一個管書的,一個月三十五塊錢,哪里發財?”
薛老婆子:“那就是你男人發財了?”
林蘇葉:“跟咱家沒關系,老太太你別鉆錢眼兒里。”
薛老婆子:“不知道誰那麼摳門兒,我大孫子喝瓶汽水兒都不給錢,說我鉆錢眼里。快說吧,啥好事兒。”
林蘇葉:“顧知青的爸媽摘帽子了。”
“啥?”薛老婆子蹭得站起來,“真的?哎喲,那可真是大好事。我這還琢磨呢,那麼多人都摘帽子,復原職的,回到崗位的,他爸媽怎麼還沒到?我還嘀咕呢,不會是真有啥事兒吧?”
林蘇葉笑了笑,“要真有啥事兒,那就是有證據,還能活到這會兒?”
薛老婆子:“哎,真是不容易。那他們回城啦?”
林蘇葉點點頭,“這個休息天顧知青上門來做客,咱準備一桌,你那也不下蛋,不如做個貢獻?”
薛老婆子:“一邊兒去!咋說兩天一個蛋呢,想吃我出去尋,有那農民來賣的。”
買沒那麼順手,得預約讓人給找找。
薛老婆子拿了錢拎著菜籃子出門了。
顧孟昭掛了電話,站在那里有點發呆,隨即忙拿手臉上的眼淚。
他爸媽一平反,這里政策就很到位。
不但省城的小樓歸還,首都顧家的院子也歸還,另外家里的家、書畫、古董以及其他財,只要登記造冊的,都歸還。有將近一半的東西已經被人瓜分或者破壞,是不可能再歸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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