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盛朝,元平十一年,六月初九。
正當炎夏,平日裏夜間覺比白天還要熱,今晚卻毫無預兆地驟然降溫,竟需要穿上過冬的棉襖才能抵擋得住寒冷。
已近深夜,平民百姓早已熄燈睡,然而皇宮上下無人敢安眠,都打了神盯著燈火通明的那宮殿。
紫宸殿,大盛帝正在分娩!
皇宮外都在迫切得探聽著,帝即將誕下的到底是皇子還是皇?
作為大盛第一個皇帝,自十八歲坐上龍椅後就是萬眾矚目,還沒親就被煩子嗣的事兒。
奈何多年來勤勉為政不近男,多番催促下至今後宮裏也就三四個相公而已,子嗣方麵也頗為困難。
眼看帝年近三十膝下仍舊無人,朝中大臣頻頻施,過繼皇子之聲越來越大,還好於年初有了好消息。
帝既已有孕,於是眾人議論的焦點便轉為了未來儲君的別。
雖然帝也是大盛皇帝的骨,但是千百年來畢竟都是男人當皇帝,如果不是當時憂外患隻剩下一個公主,再怎麽戰無不勝文韜武略都不會到登基稱帝。
尤其是帝上位以來,頻頻離經叛道有違禮法,不僅開辦學,而且還設立製度。
近年來民風開放漸無男大防,甚至民間有大膽子提出什麽要學男子立門戶分家產“三妻四妾”的說法,實在是讓保守派們夜不能眠日不能安。
可帝雖是人,但是不得不承認是個好皇帝。
十幾年來帝鐵手段攘外菩薩心腸安,邊境敵人臣服百姓安居樂業,民心所向眾所歸。
尤其是前朝皇子奪儲弒兄殺父險些滅國的例在前,正常人也沒有想放著太平日子不過,推翻帝再來一次不安。
不過祖宗的千古禮法在此,是一個皇帝十一年親政就如此,要是下任還是帝可還得了?
所以朝臣們都鉚足了勁兒想要帝還政於男,幸好老天垂憐帝多年沒有子嗣,便上諫出了過繼皇子的提議。
帝倒是同意過繼了,但是堅持要過繼皇,朝堂之上每天為此吵得不可開。
帝一人和寥寥哪裏是基深厚的朝臣們的對手,誰知東風倒西風之際,帝竟宣布有喜了!
如此一來也不用爭過繼皇子還是皇了,帝大手一揮一錘定音,儲君天定!
隻等十月懷胎後生出來是皇子就是皇太子,生出來是皇就是皇太。
殿外侍衛持刀林立,戒備森嚴,各個口更有武林高手專人把守,連隻蚊子都飛不進去。
從傳出帝穩婆的消息,至今已經有兩個多時辰了。
期間有想從天上飛進去的刺客還沒踏上宮簷的瓦便已中箭而亡,有想挖地道而的賊人地道還沒挖完就被堵用煙霧熏死,那種不知天高地厚想要擅闖的宮人更是直接人頭落地……
各式各樣慘死的就擺在紫宸殿門口無聲恫嚇,再有帶刀侍衛見神殺神見佛殺佛的氣勢擋在門前,宮人添油加醋後的傳言甚囂塵上,漸漸地幾乎沒人敢再過來找死。
耳聽著宮殿外麵安靜了好久,一個小宮娥時不時得看向旁的老嬤嬤,幾番言又止。
老嬤嬤察覺後皺眉瞟了小宮娥一眼,暗示好好幹活兒。
“嬤嬤,你不害怕麽死了好多人啊,聽說就擺在門口,好像有個太妃的頭都被砍了!”
小宮娥到底耐不夠好,哆哆嗦嗦得看了門口一眼,忍不住小聲問道。
“嬤嬤,你說為什麽這麽多人冒死都過來打聽啊?是小皇子還是小皇,等一會兒陛下生了不就都知道了麽?真奇怪,宮裏宮外為什麽都那麽著急?”
聞言老嬤嬤連忙敲了下小宮娥的頭,黑著臉嚇唬了一聲:“小小年紀宮裏的事兒別瞎打聽,小心被挖眼拔舌!”
見小宮娥被嚇得連忙捂捂眼,老嬤嬤角這才了:“小丫頭不是嚇你,嬤嬤我可是在這宮裏呆了幾十年了,什麽場麵沒見過,死幾個人再正常不過的事兒了,隻有耳聾眼瞎,安安分分老老實實幹活兒,看不見聽不見,才能活得長久!”
有人寄希於老天,當然也有人隻相信自己。
麵對未來皇子皇的不確定,遠不如掌握在自己手裏的結果靠譜,多的是人想要帝流產然後繼續過繼皇子的計劃。
奈何帝多年經營,早已羽翼滿,運籌帷幄。
自即位起就習慣了一次又一次的刺殺、暗殺、毒藥,如今躲過明裏暗裏的落胎藥、宮心計自是不在話下,十月懷胎均是有驚無險。
後來神鬼之說愈演愈烈,不外乎什麽帝是天命之,腹中孩子上天庇佑,不然怎麽解釋胎兒在多番明槍暗箭之下依然安穩。
盛朝臣民大多都是在等待老天的安排,不論派別都興起了求神拜佛,祈願帝肚子裏的如己所願,猜測即將降生的儲君是小皇子還是小帝姬。
這不僅關乎著個人的命運,還關乎著大盛的未來!
可還是有極數人,堅定地擁護還政於男帝的保守想法。
哪怕如今在位的帝多麽優秀,都接不了再出現第二個皇帝的可能。
而帝分娩之時就是最關鍵的時機,早一分探聽到消息便能早一分準備奪得先機。
若是帝順利降下小皇子,自是皆大歡喜。
可若是生下來的是小皇,那可不一定是好事,革新派畢竟勢單力薄,保守派指不定做出什麽轉龍的醃臢事兒來。
人分娩之際最為危弱,往最壞想,到時候別說小帝姬了,就是帝的命恐怕都堪憂。
思及此老嬤嬤一臉凝重,雙手合十向天禱告。
“阿彌陀佛,上天保佑!”
老嬤嬤是皇宮裏的老人了,雖然和帝接不多,但也算是看著長大的,更是過帝的不恩惠。
隻希不管是皇子還是皇,帝都能順利生產母子平安。
老嬤嬤在想事,小宮娥也在想事。
此時一老一兩人正在拿磚砌牆,填補偏殿角落一的“金玉門”。
說是金玉門,其實就是一個狗。
隻不過之前帝有天心好突發奇想吩咐給這狗鑲金嵌玉,還賜名曰:金玉門。
今晚宮裏最得寵的許相公偶然路過,便沉吩咐宮人來封了這金玉門。
有人小聲回了句陛下不讓封,就被許相公用膽敢威脅帝安全的話給拖出去了。
如今帝正在關鍵時刻沒人敢打攪,再加上許相公表示那金玉門的金玉都不要了,打賞給封金玉門的人。
在金玉的和許相公的威懾下,很快就有人來堵金玉門了。
隻是那些厲害的宮人拆了金拿了玉之後,便隨便打發了兩個人來壘砌剩下的真狗了——便是上了年紀不得寵的老嬤嬤和年紀過小幹不了什麽活兒的小宮娥。
也就是兩人份清白背後沒什麽人,才能留在這貴人的院子裏做些活兒。
小宮娥畢竟年輕,老嬤嬤剛一番話聽進去了又沒聽進去。
一邊糾結著“耳聾眼瞎”的意思,一邊害怕真的被挖眼拔舌,一邊又不想著自己聽到的那些傳聞。
心神不知飛到哪裏去了,手還在機械得重複遞磚的作。
丟下的磚塊突然沒人接了,磚“啪”地砸到地上。
老嬤嬤被嚇了一跳,手拍著口看了眼四周沒人注意這裏的靜,這才鬆了口氣,惱地手狠狠摁了下小宮娥的額頭。
小宮娥也被那磚響弄得回神了,自知犯錯了,也不敢麵對嬤嬤的臉,隻低著頭繼續乖乖地手遞磚。
看了眼小宮娥發紅的額頭,老嬤嬤也沒再多怪罪,繼續手裏的活計。
心想著有歹人可能從狗裏鑽進來,明知道外麵把守的很嚴,還是盡心盡力得堵死這鬼地方免得害了貴人。
外那圈鑲著的金子早被幹淨了,裏嵌的玉板砸碎後大點的也都被拿走了,隻剩下點沒用的碎玉。
碎玉不用花不能賣沒什麽價值,老嬤嬤自是知道沒什麽用,但是小孩兒卻喜歡碎玉的漂亮。
可能是人老了心,看小宮娥被兇了兩次後眼眶紅紅的低頭不作聲,居然又覺得小孩兒在耳邊小聲嘰嘰喳喳地也不錯。
老嬤嬤想了想,從懷裏掏出手帕打開,往小宮娥跟前遞了遞。
裏麵包著一大把泛著翠綠的碎玉,顯然是上好的玉石,想來那塊玉石板價值連城,可惜被不識貨得蠢東西敲碎了。
小宮娥一看到那晶瑩剔的碎玉,眼睛就亮了起來。
再意識到老嬤嬤是要把碎玉送給自己,更是滿臉的歡喜。
“謝謝嬤嬤。”小宮娥小心翼翼得接過帕子,寵若驚得看著嬤嬤。
雖然碎玉不值錢,但是像這種剛賣進宮的小宮也是沒福分擁有的。
就拿剛才來說,撿到了碎玉也不敢私拿,都上給了並不稀罕這些的嬤嬤。
老嬤嬤看著小姑娘靈的眉眼,忍不住歎了一聲:“唉,還是年輕好啊。”
小姑娘那樣鮮活,讓這蒼老的生命多了點生氣,在冰冷的宮城裏到有的溫馨。
小宮娥卻是想不了那麽多,隻是單純得想要投桃報李,謝老嬤嬤。
“嬤嬤,我悄悄跟你說一個,我誰都沒告訴。”
“我有次起夜,”小宮娥張得了,才附向老嬤嬤的耳朵悄悄說道:”看到了陛下讓沈相爬金玉門,否則就要殺了他的心上人。”
聞言老嬤嬤眼神一瞇,似乎想到了什麽,才喃喃低語道:“原來如此,怪不得金玉門。”
若是沈相爬過的狗,那帝鑲金嵌玉也就可以理解了。
旋即又想到了什麽,老嬤嬤麵突然變得難看起來,抓著小宮娥的肩膀急急問道:“你可記得那是什麽時候?”
“幾個月前?”小宮娥不確定地回道。
“到底幾個月前?你仔細想想!快!”
“嬤嬤你抓得我好痛,幾個月前,我想不起來了。”
老嬤嬤趕鬆了握著小宮娥肩膀的雙手,眉頭一皺算了算日子,循循善道:“你好好想想,是不是去年九月份?”
小宮娥剛疼得快哭出來了,子不自覺得退後許。
待到發現嬤嬤沒有惡意,這才眨了眨眼睛小心說道:“我隻記得,那天好像是陛下的生辰。”
老嬤嬤神思有些恍惚,突然知道了驚天的後,總覺得脖子有些發涼。
“你怎麽確定那天你看到的是沈相,不是許相公?”
“陛下的是沈晏之。”
“許相公許子言,你會不會聽錯了?”老嬤嬤不死心得又問。
小宮娥卻篤定回道:“可是沈相冷冰冰的,許相公一直都是溫溫的,我能認得出來,那就是沈相!”
宮闈聞,不知道比知道好,說不定什麽時候小命就沒了。
老嬤嬤定了下心,嚴肅著麵容慎重囑咐小宮娥說:“以後這件事你最好給我爛到肚子裏,誰都不要說,不然——”
看著老嬤嬤比了個殺頭的手勢,小宮娥不由心了,連忙挽住老嬤嬤的手臂嚶嚶道:“嬤嬤你可別嚇我,我就跟你說了。”
說什麽來什麽,這邊剛提到沈相,殿門口就一陣喧鬧。
此時帝在房間裏生孩子痛得大聲嘶吼,宮人們進進出出也是得厲害,隻約聽到外麵是又有大人鬧著要衝進來。
小宮娥和老嬤嬤不約而同地豎起耳朵聽著,待聽到是沈相,均是愣地忘了手裏的活計。
兩人大眼瞪小眼地看著對方,一個滿臉震驚,一個迷不解。
“沈相不是正關在天牢裏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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