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妖教的,要麼是貧民,要麼是閑出鳥兒的富人,從外視轉向了自省。這兩類人都麻煩,越是鎮,越容易催生反骨,一旦理不好,就會留下“朝廷苛政無德”的把柄,越顯出妖教的好來。
善若念完信,覺出主子眼里帶出了兩分笑,忍不住問:“主子既然要給太子提醒兒,為何不明著說?這樣大費周章鬧了一通,也落不著您什麼好。”
“我嫌臟,不想沾手。”
善若一時分不清這話真假,便不問了。
公主香,也擅調香。而天下名香名之后,無一例外會被各教派大量采買,尤其佛家,有搜羅癖似的,幾乎把天下所有名香集了個齊。
半年前得了這溯洄,主子自個兒用了幾回,覺出有異。直到上個月,溯洄香剛被一賜樂業教帶進了京,主子這邊就籌謀著重宴了。
傳信兒的灰鴿子啄食著盤里的點心,長公主瞧它可,忽然來了興致,盤膝坐到了桌前。
檀郎,我查到害你和翁公的人了。
檀郎,你歡不歡喜?
像是得了什麼好信兒,迫不及待要與人分似的,等也不等,在馬車上就寫了一封信。
寫好裝進信封,善若吹了個悠長又富有變化的口哨調子,鴿子聽話地呼扇起翅膀,朝著西頭的木莂寺去了。
多事之秋,數千錦衛將整個城攏了監控圈中。
信鴿飛得不高,西城墻值守的衛隊正厲眼一瞇,凌空幾個提縱,劈手抓住鴿子,展開那信掃了一眼。
用的是熏過香的花箋紙,火漆旁有公主府的徽記。不是藏頭詩,不是離合詩,沒有暗語,也沒寫什麼事。
坊間對長公主和謝駙馬這對禮佛夫妻多有揣測,有說他二人一心向佛的,一個剃了頭,一個在家修;有說駙馬怨恨公主,避而不見的……
各種傳聞,都坊間說書先生編得有鼻子有眼,唯獨沒人編一段纏綿悱惻的故事。
尊貴的長公主,哪怕守活寡也守得驕傲,每年春夏秋冬各一封信,發往木莂寺,信里不怨不艾,寫過的最掉價的話,就是一句“歸否”。
——立春了,樂游原上花開得盛,歸否?
——三伏天,你們寺深山,合該清涼。府里布置了個自雨亭,你大概喜歡。
——秋裝臃腫,我不喜歡,左右懶得出門,今年便不做新了。
——冬后,寺里寒涼,歸否?
言簡意,幾年下來也換不了幾個詞。
這回照舊沒離春秋冬夏,信紙上寥寥三行:“歲寒霜重,天如晦,想是要到秋雨時節了,想撥云見日,又恐人事相違。秋意深濃,寺里涼了罷?盼君歸。”
衛隊正是個識字人,讀過好幾年書,學問還算過得去,一個字一個字咂了一遍,只品出“最近天兒不好,寺里冷,親的回家住倆月吧”這層意思。
哎,刨掉公主的名頭,到底還是個人家。
衛隊正心里冒出點暖意來,把紙卷塞回木筒,揚手往高一送,鴿子呼扇著翅膀飛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長公主和駙馬相關的節,在31和149章各有一點,珠珠在農莊騎馬、撞到馬車的那一回,也是因為公主擅長調香,一的香味。不記得也沒關系啦,下卷沒他們。
毒香是長公主放的,兩個目的,于私是跟皇上和太后套話;于公,是給太子提醒,京城有這毒香了,你們趕找著源頭理掉。
自己多次服用,所以解毒更慢。溯洄嘛,就是反反復復想心結,從自己的記憶里翻找當年沒留心的小細節,推演當年的事。
到這里,主線全部重要人都點了一遍啦。長公主是立場比較艱難的復仇局,手頭有法學大佬蕭長楹留下的所有法律書,將來會和荼荼太子二殿下他們結一個變法同盟。
第一卷再來幾章收尾,比我預期進度又慢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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