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墳就在城外一里,殿下再沒去祭拜葛小將軍,人前也不愧悔之,只是每天大帳里的燈亮到后半夜。
他捧著書學那套兵棋推演法,也自學起大食數碼、乘積算法,各種繁瑣計算堆了滿桌,吃飯都坐在地圖前。
這幾日大同的戰報也不容樂觀,左路元兵不停向大同收,已有兩軍匯合的勢頭了。一群影衛知道他肩上擔著上北路,偏偏他們個個都沒有領兵的能耐,分不了憂。
頭疾忍不得,殿下這幾日每早上醒來,臉白得,廿一心都得停跳幾下,得拿脂膏調往主子臉上抹,遮遮病容。
大敵當前,主帥是不能病的。
“消解消解?”叁鷹一尋思:“那容易,看我的。姑娘沒寫的,咱替寫就是了。”
廿一奇道:“你還會仿字?”
沒聽說過。
之后,廿一眼睜睜看著叁鷹從信上摳字,“赤眼病”三字里摳出“眼”,摳出“病”,“隔離措施”里摳出“離”,甚至從某個字里拎出偏旁部首寶蓋頭,換紙一遍一遍仿寫,從三五像,學到了十像。
就靠這麼東拼西湊,拼出來一封:
【二哥,自你離開后,我……唉,吃飯不香了,眼里看著什麼都沒意思。
分明已立春了,天還是很冷,二哥那里冷不冷?
雨水已過,快驚蟄了,驚蟄時節易生病,二哥你要好好保重,等下次再會,我還帶你去逛廟會看焰火,咱們二人吃遍天津,把酒言歡。】
廿一:“……”
這孫子,天天學了點什麼歪門邪道的!
他甚至學姑娘橫著寫字!學姑娘說大白話!
他還會留白!
冷眼瞪著,心里罵著,廿一還是把這信接過來了。
他等了半日,盯著營中調度軍演人手,頭回演練,將軍們誰也不想落下,很快湊齊了千人。
到夜里該就寢的時辰,廿一才把信呈上去,跟以往每一次一樣鎖在匣里。
“殿下,天津來的信,姑娘……”
黃土砌的沙盤很大,晏昰躬坐在其中,對著一座模型矮丘深思,聽著廿一說話只怔了一怔。
他背坐著,腦后的銀針還沒去,半在燭的背面,頭也沒回。
“你收起來罷。”
廿一:“殿下?”
“戰事未了,不該惦記著私,之前,是我荒唐了。”
一句話,他斷句斷了好幾回,頭疼時說話不如往日簡練,總有贅語,又絮絮叨叨重復兩遍:“以后姑娘來信,你收起來就是了,不必轉呈。”
“等我哪天跟你要,你再……罷了,也別給我。大戰在即,不該惦記著私。”
廿一靜站片刻,端著匣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