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晴推開門，迎著三個丫鬟異樣的目，大搖大擺的從屋里走出來，后面跟著滿臉紅暈的風涯。

三心里不同程度的鄙視，然而眼神卻無比的羨慕。

辛晴沒有穿那勞什子喜服，還是穿著自己的，但那三個丫鬟連個屁都不敢放，只能低著頭行禮，看著跟著一眾侍衛出了船艙，徑直往樓上走。

上了樓梯，辛晴才發現，原來這樓船竟有三層，最頂上那層原本是觀景閣，軒窗開敞，紗幔輕飄，如今又被紅綢帶紅紗燈給布置了起來，端的是喜氣洋洋。

辛晴頓了下腳，深吸了一口氣，這才邁進觀景閣里。

前腳剛進去，后腳門就被人砰的關了，就連風涯都被隔絕在了門外。

屋的線昏黃，有些曖昧。

層層紗幔隨風輕輕搖曳，有種溫的繾綣之。

辛晴故作鎮定，試探著問了一句，“大師兄？我來看你了。”

“進來吧。”

室里傳來一聲略顯嘶啞的男音。

辛晴踟躕了下，最終還是了拳，鼓足勇氣抬腳走了進去。

該來的，逃避也沒用，只能迎頭面對。

開一層厚重的帷幔，只見室里滿是大紅喜，雪公子一白，墨發半束，跪坐坐在矮案前，修長的手指正提著泥金小壺斟水沏茶。

“坐。”

辛晴對眼前的一幕頗覺意外，又充滿迷茫，于是只好有樣學樣，跪坐在他的對面。

風從一側開敞的軒窗輕輕吹進來，雪公子耳邊的發，拂過他沉靜清澈的眉眼。

公子如玉世無雙，一如那年的初見。

不知是燈的原因，還是因為這滿堂的喜，辛晴覺得，眼前的大師兄，好像真的回到了最初相遇之時的那個模樣。

“還記得，第一次與你一同飲茶，是在竹林小院的月桂樹下。”雪公子垂著眼眸，輕輕笑著，將一杯斟滿茶水的玉杯挪到辛晴面前。

辛晴低頭看著眼前清亮的茶湯，卻遲遲不肯端起來喝，只強撐著笑道，“是啊……”

“那時候，你飲了一口，便神古怪的放下了杯子。”

“如今，我已學會了你喜歡的烹茶之法，你卻連嘗一口都不肯了。”

雪公子緩緩抬起眼眸，看向了。

“晴兒，你如此防備，可是早已將我劃為敵對一列？”

辛晴被他問的愣了下，赧然的低下頭，“大師兄，我不是不信你，我只是害怕。”

“我一個弱子，在這兒天天不應，地地不靈，這船上的人，有權有勢，有高強武功，我在你們眼里，不過是隨手可以死的螻蟻，命運全由他人掌控。”

“可是，螻蟻尚且知道生，我雖然弱小，卻也有自己的堅持。大師兄，多余的話我不想多說，你是很明確的知道我的心意的。強扭的瓜不甜，我求你，放我走好不好？”辛晴滿臉懇求的著他。

雪公子落寞一笑。

“好。”

“晴兒，我放你走。”

辛晴頗覺意外的愣了下。

原本還準備了長篇大論，準備好好游說一番，沒想到居然這麼簡單就可以了。

果然，大師兄還是念著同門之誼，并不想真的強迫。

方才送水送喜服什麼的，或許只是虛晃一槍，掩人耳目的吧。

“謝謝你，大師兄。”

“先別急著謝我。我雖愿意放你走，但能不能，還是兩說。”雪公子垂下眼眸，“你也看到了，這船上有多王府的侍衛。更何況我父親他那樣的……”

辛晴也跟著沉默。

“不過你也不用怕，等一會兒時機到了，我自有辦法助你。”雪公子安的說完，端起茶又飲了一口。

只是那持杯的手，有些不穩。

他吃了能瞬間恢復力的藥，卻也只能維持半個時辰。

一切只是假象，五臟六腑早已油盡燈枯，若是不飲茶一，他真怕一口咳出來煞風景。

然而這些異樣，辛晴都沒有注意，心思還在如何逃上面。

漆黑的夜，迷陣一樣的沼澤，水下的猛……就算晉王爺肯放走，恐怕也走不出去啊！

屋寂靜了下來，氣氛有些凝滯。

雪公子于燈下抬眸向對面的人，見托腮向窗外，眉頭微蹙著，似在為如何逃離他而煩憂。

雪公子心里頓時泛起一陣寒涼的悲哀。

原來，他舍仁，也不過只是過客云煙。

等出了這艘船，便會披上喜服，蓋上蓋頭，進另一個男人的大紅喜房，與他徹夜纏綿，生兒育，子孫滿堂……

而那時，他早已爛在地下，被蟲蟻啃噬殆盡了吧……

念頭一起，他腔如一團火在燒，燙的他頭一熱，頓時噴了一口出來！

“大師兄！”辛晴悚然一驚，連忙掏出帕子給他。

雪公子卻撇過頭拒絕，似乎不愿讓看到他狼狽的模樣。

“晴兒，你先去外室避一避，好麼？”

辛晴拿著帕子的手僵在半空，神也愣了愣，半天才點頭道，“好。”

起離開，后，劇烈的咳嗽聲響起來，有些悶悶的，像是被人極力克制著。

辛晴眼眶有些發酸，但還是快速離開了室。

不合時宜的心只能是下次刺痛旁人的刀。若是不，那就半點曖昧也別有，不給人任何幻想的機會，才是對雙方都好。

站在帷幔外面的窗邊，抬頭仰著外面的星空，等了好半晌，才聽到室傳來窸窸窣窣的換服的聲音。

“晴兒，你能來幫我一下麼？”雪公子的聲音聽上去比剛才還嘶啞。

辛晴于是重新進了室。

雪公子披著一件大紅喜服，立在昏黃的線中，蒼白的俊也被氤氳出一抹緋。

辛晴心頭一跳，低頭看去，只見他腳邊原本那件雪白的袍子上，一抹紅艷洇開來，刺目扎眼。

怪不得大師兄要換服。

“大師兄……”

雪公子朝攤了攤手，“我的手指已經做不得細的作了，勞煩你幫我系一下盤扣吧。”

辛晴默然的點點頭，走上前，立在他前。

朝思暮想，心心念念的姑娘，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靠近他。

雪公子垂著眸子，著辛晴茸茸的發頂，目癡纏又悲哀。

燈下，微垂著螓首，雕玉琢般的側如同抹了一層胭脂，像是房夜新嫁娘的。

這麼近，這麼，這麼香，他似乎一抬手，一低頭，就能將擁懷中，輕輕親吻。

可是，這一切只是他的錯覺。

假的，都是假的，這一切都不曾有一瞬屬于他！

雪公子心中鈍痛。

理智的弦，被翻滾的悲涼之逐漸拉鋸著，撕扯著，越繃越，越繃越，最終“叮”一聲，斷了！

辛晴正專心系扣子，忽然手腕被人住！

一抬頭，正對上雪公子那淚意猩紅的眼！